元宝拼命蹬动双脚,将砂砾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然而,他只不过在原地徒劳地活动,初八在背后牢牢禁锢着他,用手捂住他呻吟的嘴巴。
初一的刀刃嵌入眉骨,缓缓向下滑,触及脆弱的眼皮,元宝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尖锐的疼痛,他的眼球被挤压着,好像是浮在水中的气泡,一寸一寸地变形,濒临破裂的边缘。时间仿佛停滞,漫长的折磨让他哭出声来,眼泪鼻涕流淌了满脸,肩膀抖得像是瑟瑟秋风里的残叶。
可是,他的畏惧却使初一脸上的笑容更加狰狞。
他的视线被泪水和血水模糊,初一的脸庞近在咫尺,脸上还挂着那条狰狞的伤疤,仿佛一张血盆大口,下一刻便会撕开他的皮肉,嚼烂他的骨头。
有一种人天生依靠吞噬别人的不幸而快活。这样的人在世间并不少,倘若有剑在手,他们早晚会化成野兽。
野兽落口,元宝几乎失去了知觉,头几乎垂落到胸口,眼窝之中血流如瀑。
但初一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再度扬起脸:“你看看你的德行,连裤子尿都湿了,还不愿意说真话吗?”
元宝艰难地张开嘴唇:“……我……我不想死,若是有法子,我一定早就告诉你了……”
他的神色因为恐惧而濒临疯癫,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因为被撬去牙齿,他的脸颊塌陷,左右不均,看起来像是畸形的怪胎。
初一放开他,脸上终于露出惧色。
初八也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大哥,该不会是那厮骗了我们。”
初一没有作答,眼看希冀落空,他仿佛被提前昭告了死亡的来临,变得面如死灰。初八瞧见大哥的模样,也跟着慌了神,忙乱中将元宝提起来,在脸上重重一掴,厉声问道:“你还是不说吗?”
这一掴与方才的折磨相比,实在算不上疼,但却是压在元宝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元宝低下头道:“……你不如杀了我吧。”
他从来不是勇敢的斗士,只不过是泥潭里苟且偷生的蝼蚁罢了。
初八抬起胳膊,摆出要动手的架势,初一却拦住他,再度开口道:“我不杀你,杀你未免太便宜了你。今天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告诉所有人,雀背坞的船夫是你们杀的。”
“我……我哪有那个本事杀人……”
“你没有,方无相却有。”
听到这个名字,元宝猛地抬起头。
初一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冷笑一声,道:“昨晚他与你偷偷潜入雀背坞,杀死船夫,偷出绳舟的秘密,我们试图阻止他,却被他打成重伤。”
“你空口无凭……”
“谁说我无凭,昨夜我被打伤的时候,不仅有你我在场,还有那个人。”
初一抬手指向远处,在海湾对面。荒芜的码头上,竟有一个徘徊不散的人影。
元宝认出了那个人影,是昨夜里哭丧的酒鬼。酒鬼是雀背坞船夫的朋友,一直徘徊在友人的葬身之处,不愿离去,像是拼命在寻找什么。
初一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小小的、圆形的器物。
竟是方无相的佛珠。
在元宝瞠目结舌的时候,他松开手,让佛珠滚落到地上,随后道:“你想一想,这佛珠上为什么沾了血?为什么会落在这里?那酒鬼一直在找杀死凶手,若是我将真相告诉他,你说他会怎么做?”
元宝只觉得心中一沉,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窟。
昨晚他不该叫方无相去雀背坞里躲雨,更不该叫方无相翻弄船夫的遗物。
再早一步,他不该被方无相救助,并一意孤行地前往码头。
或许,他根本就不该遇见这个人。
他卯足全身的力气,猛地挣脱初八的钳制,扬起脖子往初一手中的剑尖上撞去。
然而,初一却迅速敛了剑锋,一面扼住他的后颈将他按倒在地,将他的脸踩进砂砾中。
元宝趴伏在地上,吞入满口泥沙,听到头顶传来冷冷的语声。
“你现在想死个痛快,怕是宇yu溪xi。太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