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冠的剑,毫无疑问是丑陋的。
与过往不同的是,他不再悉心掩饰自己的丑陋面目,他推开门,从黑暗中走出,他的模样令赤怜大为震惊,他的脸庞却全然没有了周正秀美,鼻子以奇异的角度歪向一旁,像是从高处坠落,摔断了鼻梁似的,五官被鼻梁牵动,各自扭曲,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狰狞之气。
任谁都能看出他受了很重的伤,可他非但没有去医治,反倒潜伏在竹院深处,等待着斥剑饮血的机会。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卑劣性情,他将别人的不幸看得比自己的平安更加重要。他不能够发光,便要将别人手里的灯烛砸烂,将世界一同拖入泥沼。
他的心尖很小,所以才将一切都牢牢握在手里,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但这样一个人,却偏偏拥有诸多簇拥。这世上的光明常常隔遥相望,阴霾却与阴霾相互依存。受薛玉冠笼络的人便聚集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恭候夜晚降临,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狂欢。
他们共同的名字叫做血衣帮,今夜,血衣帮所有的成员都集中在这间院子里,都和薛玉冠一样,为复仇雪耻而来。
但赤怜只有一个人。
赤怜不敢贸然转身,只是略微偏过头,低声道:“小鬼,你先走吧。”
柳千一怔,仰头问道:“那你呢?”
“跟你没关系。”赤怜冷冷答道。
柳千没有作答,倒是另一个声音回答了她:“怎会没关系。一出好戏即将上演,可不能让贵客离席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正是来自薛玉冠,赤怜毫不掩饰神色中的憎恶,瞪着对面那张丑陋的脸,厉声道:“我可从没邀请过你,是谁让你们来的?”
薛玉冠讪笑一声,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将身边的小友抓得紧一点,他若是走了,我可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说着摆了摆手,让背后的随从走上前来。
赤怜的呼吸骤然一滞,她分明看到那人将金娥劫持在手中,用刀尖抵着白皙柔弱的脖颈。
颈上已渗出血痕,那人脸上的笑容愈发令人作呕。
然而,金娥像是并未察觉自己处境似的,口中不住央求道:“你们要对小千做什么,你们不要伤害他,他是无辜的……”
“你这衰婆娘还有力气管别人么?”薛玉冠冷笑一声,用手帕塞住金娥的嘴。
金娥一面摇头,一面挣扎,结果只换来两个耳光,一通踢打。哀鸣的闷哼声从肿胀的唇中传出来,听上去格外凄切。
赤怜浑身发抖,怒不可遏:“薛玉冠!你若胆敢动她,今夜你们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哎呀,我真是害怕极了。”薛玉冠答道,可是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不过我留这半老徐娘也没什么用,还给你也无妨,只是你要将身边的小鬼看牢了,不然我怎么见得着柳红枫呢。”
赤怜咬紧牙关,微微转过身,趁身边人还惊讶的功夫,迅速抬起一只手,搭上对方颈侧的命脉。
“你——”柳千先是一惊,很快沉下声道,“你方才还说不会害我,现在就反悔,你可真是个正人君子。”
赤怜皱眉,心下涌起一阵焦躁,劫持柳千并非她所愿,但她更不能枉顾金娥的安危。她只能低声命令道:“你别乱动,我不会害你。”
薛玉冠却冷笑道:“小鬼,你真敢听信她的话么?你不如问问她把柳红枫带到哪里,给他下了怎样的毒?”
柳千又是一惊,眼一横,将质询的目光投向赤怜。
赤怜没有答,只是移开视线,兀自沉默。
薛玉冠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道:“她不愿意讲,我便替她坦白了吧,是她亲自给柳红枫灌下蛊蛾之毒,这毒究竟是什么东西,小孩子家怕是不懂得,你只消知道你敬爱的枫公子在红帐里,叫得比配种的畜生还要欢,真该让你亲耳听一听,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