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随两人同去,就候在布行门口,听到一些闲言碎语飘过耳朵,也不甚在意,只是低头砥磨着两根峨眉刺。安广厦的动作也很快,去了不过一碗馄饨的功夫,迈出店门的时候,便又是那个干净利落的少当家了。
西岭寨众也都吃饱了肚子,和木雪一起望着布行的门,却在他现身的时候,一股脑地端起碗,埋低脑袋,像是要用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压过抽噎。
只有木雪冲他招了招手,一身水蓝色的衣裙格外精神。
安广厦只觉得胸口涌上一阵热意,当即大步上前,深深鞠躬道:“木姑娘雪中送炭,安某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木雪道:“我们堂主求贤若渴,安少侠若是不嫌,不妨带着诸位兄弟与我同往东风堂一坐。”
安广厦一怔,很快答道:“承蒙宋堂主垂青,但西岭寨虽然落魄,却没有寄人篱下的意思,还望姑娘见谅。”
木雪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只是耸肩道:“我已猜到你的答案,你要凭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赢下武林大会,拿到莫邪剑,为西岭寨正名,是不是?”
“是。”安广厦答得坦荡。
木雪却皱起眉头,突然凑到安广厦面前,刻意压低了声音:“既然如此,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莫邪剑被人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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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几个字,让安广厦第一次失了冷静,将惊诧两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木雪看了一眼天光,道:“大约两个时辰前。”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窃?”
木雪只是摇头:“铸剑庄一向守备森严,那藏剑的峥嵘阁更是固若金汤,外人就连接近都不容易,更别说窃剑后全身而退。”
安广厦皱眉:“你的意思是……”
木雪只是叹了一声,道:“我不便妄加揣测,只是窃剑一事,关乎武林大会的进程,照理说应当由三家协力出谋划策,尽早将名剑寻回,方能息事,可晏月华却迅速封锁了消息,不愿让旁人知晓,东风堂也是探听之后才了解的。我想晏庄主的思量,一定比你所预料还要繁杂。”
安广厦苦笑道:“江湖一向都是如此。”
木雪的口吻却充满热忱:“或许如此,但东风堂素来重用贤良,况且宋堂主也是南疆平民出身,比旁人更加明白边疆百姓的疾苦。他一直对西岭寨的功绩赞誉有加,也相信诸位绝不是通敌叛、、、国的小人,所以才命我施以援手。”
安广厦一怔,随即颔首道:“木姑娘愿意将如此重要的消息照实相告,在下很是感激。但西岭寨并没有与东风堂结盟的打算。”
木雪听到这般直白的拒绝,也露出诧色:“为什么?如今时局叵测,我们更应当联手并进,我愿用名声担保,东风堂绝不会怠慢西岭寨的兄弟。”
这是一个何其慷慨的邀请,何其郑重的承诺。
安广厦不由得仔细凝着对面的女子,未经胭脂描摹的眉眼很是寡淡,但偏又透出她不加掩饰的真诚,世间漂亮的女人有许多,好似路旁的繁花锦簇,可眼前这位却兀自在繁花从中脱颖而出,用并不美丽的姿态伸展抱负,像是要用枝桠将天际捅出个窟窿似的。
安广厦望她的眼神中含了几分敬意,显得格外郑重。
正因为如此,他在摇头时的模样也格外令人寒心。
“抱歉,恐怕要辜负姑娘的一番好意了。”
木雪望着他,许久后,终于叹了一声,道:“看来我的话还是不足以使你信服。”
“并非姑娘的过失,”安广厦道,“西岭寨已经名誉扫地,你还是不要与我牵扯太深得好。”
木雪的神色也微微生变,挑起的眉梢露出几分讶异,却又很快被她重新藏了起来。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口吻已经变得礼貌又疏离:“那你保重。”
“你也一样。”安广厦道。
木雪点点头,转身便走,安广厦目送她的背影,见她刻意将肩背挺得很直,但仍旧掩不住身形的纤瘦。
不知从哪儿生出一阵冲动,他竟向前追了几步,开口道,“木姑娘,你说铸剑庄并不希望消息走漏,可宋堂主又是如何探查得出。你如此笃信于他,可有没有怀疑过,他刻意探查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