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1 / 2)

十步一杀 闻笛 2510 字 9天前

透过阁楼的高窗,他已看清了悬钟漆黑的轮廓,还有轮廓旁边交叠的两个人影。人影本来很小,很模糊,然而,自下方腾起的火光是那么亮,层层叠叠,将许多只高举的手掌,将最高处的景象托向视野中央。

于是人影变长了,变亮了,变得近乎透明,轮廓像是用金色的墨线勾勒过一般,呈现得清楚明晰。

夕阳初沉的夜空是靛紫色,云层随风变幻出光怪陆离的形状。被灯光托呈的两个人影从黑暗中浮起,好似两只木偶,被看不见的大手操控着,以天穹和海面为幕布,上演一出生动的皮影戏。

冯广生面含微笑,其余六人则聚精凝神,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场戏剧般的较量,枪与剑在狭小的空间中缠斗,一招一式尽收在观者眼底。

很快,张独眼的眉毛便拧作一团。

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与他同行的五人也露出与他相近的神色。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武者,对胜负犹为敏锐,安广厦的异状当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印象中的安广厦是西岭枪法的传人,是寨中毫无疑问的最强者,年纪轻轻便练就一身精绝的功夫,所向披靡。但南天塔中的安广厦却像是换了个人,枪法拖泥带水,犹疑不定,举手投足好似醉汉一般绵软,竟连对手虚浮的招式都抵挡不住,在长剑的逼迫下节节败退。

西岭寨人一向尚武,不论男女老少,皆以西岭枪术为傲,安广厦的颓败好似一枚碍眼的钉子,令六个人又怒又叹,愤恁不已。

在安广厦几度错失致胜良机后,张独眼的积郁彻底变作愤怒,伴随着钟声响彻夜空,他愤怒的质询声也一同响起:“你该不会唬我吧,那人真的是咱们少当家吗?”

冯广生道:“千真万确,”末了补上一声叹息,“大哥也不是完人,他也难免犯错的。”

张独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振臂道:“错也是那姓晏的错,走,我们追上去,决不能让他再逃一次。”

“是。”冯广生点头附和,眉间的褶皱尚未散开,心下却按捺不住振奋雀跃。

他眯起眼睛,安广厦的影子变得更细,更脆弱,摇摇晃晃,狼狈的身姿被火光勾勒得鲜明清晰,暴露在世人眼底。

南天塔愈发迫近,胜利的果实唾手可得。

只差最后一步。

*

意料外的脚步声乱了晏千帆的心神。

在他匆忙回头的当口,青面獠牙之人已经离开他的视野。像一缕黑烟似的飘到窗边。

他猛然惊觉,追着那一团模糊的背影喊到:“回来!你打算食言吗——?”

他抽出莫邪剑,速度快得连自己都无知无觉,出手便是一记厉招,直取背心,剑锋铮然鸣动,如灵蛇出洞,然而,蛇信子却只擦过那人的肩膀。

一条细亮的血丝顺着剑锋滑下,滴落在冰冷的石砖上,溅起一片徒劳的血花。

晏千帆站在窗边,看到窗棱上浮现出三条长而深的痕迹,他辨认出这是用铁钩刮出的痕迹,然而,不论钩子还是绳索都无影无踪,只剩下三条爪印,像是绞索似的扼住他的喉咙。

若是没有这爪痕,他或许会将方才所见当做黄粱一梦,然而,爪痕提醒着他,青面人真的来过。南天塔每一层都有窗口,只要身手足够敏捷,便可以从任何一层窗口逃身。他曾如此接近成功,却又与其失之交臂,他又懊又恨,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来时的路上他在心底反复筹算赢面,筹算用巨额的赌注能不能换来一丁点微薄的回报,可惜,现实终究是无法筹算的。

他试图追逐青面人的背影,然而,脚步声已经迫近眼前,冯广生从台阶尽头露面,阻隔了他的去路。

上一次看到这张脸时,他仿佛久旱逢甘霖,心中雀跃不止,然而只不过半日过后,同一张脸庞却将他推进绝望的深渊。

冯广生并没有与他叙旧的意思,一瞧见他的脸,便像是见了仇人,厉声问道:“大哥呢?大哥人在哪里?”

紧随而至的还有几张熟悉的脸孔,也纷纷质询道:“少当家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