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都在翘首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鹰旗勾起嘴角,对身后的拥簇者道:“今日咱们便砸了天极门的招牌,扒了这些禽兽的衣冠,看他们还怎么诡辩!”
常昭将剑横于身前,道:“你们谁敢动师父一根头发,我便要他的命!”
双方像是干燥的火种,一触即发。
“常昭,住口。”是段长涯的声音。
“各位都收手吧,这般胡搅蛮缠,未免太不成体统。”是柳红枫的声音。
上前来,扳着肩膀,像是没用什么力气,但却将常昭从人群前方拉开,向后几步,退到同伴之中。
柳红枫也挥动手指,一声默令,西岭寨众立刻上前,流水似的列成横排,将暴怒的人群拦在身后。
西岭寨虽然没落,但总归曾是名门正派,训练有素,整齐划一,鹰旗瞧在眼里,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暂时收了攻势。
手上的攻势虽收了,可嘴上却丝毫没有饶人的意思,鹰旗不再与常昭纠缠,转而质问始作俑者,道:“枫公子,我们是来替百姓讨公道的,你该不会打算替段家说话吧?”
柳红枫并不恼,只是淡淡答道:“哪里,我只是说句公道话。”
“公道?”鹰旗毫不客气地反问,“你与段长涯私交可不浅,你们两个在青楼里苟且私会的事,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今日所作所为,当真撑得起公道两字么?”
人们听了他的话,纷纷将目光投向段长涯。就连天极门弟子,也颇为意外地望着自家少主。
段长涯没有做声,只是微微低头,匆忙避开视线,生怕掩不住神色中的慌乱似的。
但他的慌乱并未落进柳红枫的眼,因为柳红枫根本就不曾看他,只是对着鹰旗,答道:“我想你是多虑了吧。我这个人的确是风流成性不假,但与段长涯攀交情,只不过是为了取证罢了。他害死了我的母亲,他是我不共戴天仇人。我怎么可能帮他说话?”
两人都不看彼此的脸色,但两人的神情却叫旁人一五一十地看了去。
柳千看得尤其清楚,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几乎像是要哭出来。
少年人尚不懂得,谎言与欺瞒都是世间再寻常不过的物事,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萍水相逢的一线缘分,就算走到尽头,断成两截,各自零落,也不值得为之叹惋哀悼。
毕竟人世间还有更多不幸的故事,生命的分量早就被仇恨与罪孽填满,哪里还有余地容纳幸福与快乐。
不过是在伤痕累累的心头,再平添一道新疤而已。
区区一道疤,不痛也不痒,只是恰巧戳在最柔软处,将最后一片完肤撕破,显得有些许遗憾罢了。
*
柳红枫的辩白,显然比鹰旗的盘问更有分量。
在这场搅动武林的局里,柳红枫原本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外人,但血衣案遗孤的身份将他同昨夜的受害者紧紧联系起来,送葬的百姓将灼灼的视线投向他,武林众人也对他翘首以待。
没有什么比相通的痛苦更能笼络人心,一朝之间,他便被共命运的人们寄予厚望,鹰旗的质询在这沉甸甸的分量面前,反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就连鹰旗也觉出理亏,沉默了片刻,终于收起蛮横的态度,好言追问道:“你若不打算帮段家说话,为什么还要拦着我?”
柳红枫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微微摇头,道:“当然是为了你。”
鹰旗一怔:“为了我?”
柳红枫挑起眉毛,反问道:“你拿手的兵器可是腰间那把刀么?”
鹰旗闻言,立刻将一只手覆在刀柄上,用炫耀的口吻道:“没错,这是我大哥留给我的宝贝。”
鹰旗的大哥便是臭名昭著的悍匪头目,杀人劫财,劣迹斑斑,鹰旗会败给天极门之后,便被官府绞了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
大哥留下的刀,自然也是悍匪常使的凶刀,明晃晃的刀刃又宽又深,好似一只张牙舞爪的恶兽,血盆大口之中不知饕餮了多少无辜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