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盖被魏绎冷不丁地扣了过来,他理了理明黄的?袍子,似是松了一口气,眼底仍是晦暗不耐:“半月。朕一人在邺京,等不了太久。”
“这场大洪很不寻常,半月太短了,两州的?情势未必能稳下。要救灾,你至少得给我一月。”
林荆璞说着起身,将那金钩镯藏进了袖中,见魏绎的脸色冷如玄铁,便偏头过去吻了他一下:“收一收无用的疑心罢。要跑,我早跑了,何须等到现在。”
他极少主动,这一吻抵得过离别时相赠的?千金。
目光所触,仿佛冰火相融,皆成了一滩道不清说不明的烂泥。
魏绎脑中顿时空茫一片,吝啬于闭眼分毫,便去狠狠掐住了林荆璞的?下巴,将他人都拽了过来。
烂泥扶不上?墙,最好只好凑成一堆,糊在软榻上再搅一场你死我活。
第47章 御史 俯仰之间,大雨要把天都冲塌了。
允州夜里又起了场骤雨,冲毁了几道新筑的格堤,河水彻底冲没了五十?里以内的垸田。
岑谦没能回营帐中换件内衫,连夜又领着一队人困马乏的卫兵赶回了河道,修补匣口堤坝。
岑谦心头压着一股气,也不觉得十?分劳累。
今日城中分发给灾民的粥中,已捞不上几粒米,粮仓中的大?米只剩最后二十?石,就算是熬得再稀,也不够分给那么多人吃。
就在五日前?,岑谦分别还?向隔壁的廊州、扈州借了粮,皆杳无音信。允州百姓离不了他这父母官,他只能困于此?处,死等?邺京的消息。
可还?要等?多久?五日,十?日,半月……还?是等?允州之境覆灭成了汪洋!
汛期还?没结束,洪水不退,岑谦俯仰之间,觉得这大?雨是要把天?都冲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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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雨水渐小,州府卫兵拿沙袋临时新筑起了几道堤坝,水线一时便没再涨高。
“岑大?人,岑大?人——”
城中差吏一路喊破了喉咙,连哭腔都要喊出来了:“邺京……邺京御史到了!”
岑谦听?了,浑浊的眼不觉亮了一截,匆忙吩咐河堤判官继续加紧筑堤,便令人取过了自己的官帽,划船赶往城中迎见。
胡轶在府衙上等?了好一会儿,岑谦才到,身?后的脚印都还?是湿漉的。
岑谦见他身?上明晃晃的御史腰牌,喜出望外,“噗通”一声地?跪了下来,激动地?连话都有些?说不清:“御史大?人,允州的灾情告急,下官总算是不负允州百姓所托,等?到了大?人——”
“岑大?人这话是说反了吧,”胡轶的官袍一尘不染,捋着小撮胡子,笑着将茶水放下,说:“本官在此?等?了有足足一个时辰,还?以为岑大?人是不打?算来了。”
岑谦一怔,忙俯身?道:“还?往御史大?人恕罪!下官并非是有意怠慢,实在是因离江的河道离府衙有一段远路,水势早已没过了东边低洼处的街市,一些?地?方只能走水路,故而让御史大?人久等?了。”
“嗯,允州这季节如今是潮了些?。”胡轶语气十?分寡淡,又偏头去打?量了眼岑谦衣着,责问道:“岑大?人接见邺京官差的礼仪,向来都如此?与?众不同么?”
岑谦无暇顾及这些?事,起身?往前?了一步,腹热肠慌,弯腰拱手问道:“御史大?人此?趟可是奉了圣旨,带了救灾钱粮来的?”
胡轶窃笑,看了他一眼,又让下人煮了壶新茶来,不紧不慢道:“皇上与?燕相只是让本官来两州查明灾情,如实禀报,拨银子的事,左右不归我管。临州那边也是馋狗等?骨头呢,过两日我还?得赶去一趟,再回京跟圣上覆旨。”
外头的雨声又大?了起来,听?得岑谦心灼难耐。掺着泥沙的水滴一路往下,又脏了他被磨破的雨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