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齐喊:“属下求岑大人宽恕——”
岑谦心中不由发沉,这些人不少都?是跟了他五年的人,都?算是老?部下了。
平日?他在政事上一丝不苟,凡事不仅严于?律己,还严苛待下。他心思又粗,便疏怠于?体恤这帮手下的心思,府兵之中常有?怨言,以?至于?今日?这等容易反戈相向。
回想起来,府兵作乱,他也难辞其咎。
夜色沉许如,旁边又掀起了一阵大洪。
岑谦被大风刮得苍老?了几分,叹了口气,沉肩将火把重重地丢入水中,扭头负手而立:“都?起来吧,冯大人那头还需要人手。”
……
奋战一夜,翌日?岑谦以?刺史重回了城中府衙,马不解鞍,第一件事便是去粮仓重新核查。
粮食的确是一石不少,完好?无损。等他忙完分发粮仓之事,回到自家府门前,几乎是滑下马背的。他自半月前操劳不休,这几日?在狱中饥寒交迫,再经?昨夜那般一闹,终是病倒了。
雨停了有?几日?,冯卧治水有?道,离江的水已快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汛期眼瞧着?就要过了。
待到城中的积水快要干时?,林荆璞与冯卧才抽出空,到刺史府上探望岑谦。
岑谦本是习武之人,年纪虽大可身子还算不错,这次只是积劳成疾,卧病静养上一段时?日?即可。他见?到二人,又欲下床行?礼。
不想冯卧去拎走了床下的鞋,不肯让他双脚沾地:“嗐,岑大人还是快快躺着?吧!”
“御史大人,你这……”岑谦为难一阵,只好?在床榻上朝二人一拜。
林荆璞无奈一笑,给冯卧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把岑谦的鞋还了回去。
家仆给他们上了茶与点心。林荆璞坐下抿了一口,茶味很?淡,几乎品不出茶香,但恐怕已是刺史府眼下能拿出招待客人最好?的茶水了。
岑谦喝完了药,哭得喉咙发涩,缓了缓才道:“这几日?我卧病在床,总是想起前几日?发生之事。想明白了一些,可想不明白的事更多?,还望二爷指教。”
“岑大人还在病中,不宜过于?耗神。有?什么疑虑,只管开口便是。”林荆璞道。
岑谦听他如此说?,也不再客套,开门见?山:“那日?胡轶围剿营帐,你的高手应是早在堤坝上下了埋伏,那一箭才会射的如此之准。因此我便想不通了,二爷身边既有?如此高手,早应有?许多?机会,可一箭要了胡轶的性命,又为何要白白生出来这许多?事端?”
这一点,岑谦实?在是费解至极。
既然杀了胡轶便可破解允州之乱,又为何不早点杀?为何林荆璞非要换了霉米,劫了狱,等待无退路时?再杀他?
林荆璞似笑非笑,声音温和:“允州毕竟不是邺京,大洪当前,城防宽松,杀了一个胡轶容易,可要拉拢人心难。”
岑谦眉头一滞:“此话怎说??”
“胡轶是燕鸿钦定的御史是不争的事实?,满邺京都?知道此事。他若无缘无故枉死在允州,到时?朝廷必定会以?此做文章重查此案。我倒是可以?轻易脱身,岑大人身为本州刺史,可有?应对之策?”
岑谦背后一阵冷汗,思忖道:“这,确实?无策可对……”
林荆璞说?:“这是其一,所以?必得给胡轶安一个滋事生乱之名,给启朝朝廷一个交代,才可保允州与岑大人安然无虞。”
岑谦见?他迟迟不语,又问:“可还有?其二?”
林荆璞一笑:“至于?其二么,权是我的一片私心,实?在是愧于?向大人说?出口。”
“二爷但说?无妨。”岑谦早已卸下了对他的防备,还对他有?些许的敬佩之意。
“岑大人是清正之辈,以?苍生百姓为重,又嫉恶如仇,不愿与吾等前朝余孽同流。从北边运到三郡的赀货,常为大人所阻截,亚父多?次向允州示好?,大人也从不领受。”
林荆璞眉心微低,眼角却生了笑意,站起来躬身一拜:“实?不相瞒,我费这许多?周折想拉拢的人,正是岑大人您。”
岑谦一顿,恍然明白了他的算计,心头不觉发怵起来。可见?他君子如玉,肯将心计向自己坦诚,又不免对他更加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