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祭祀大典上闹出这样的事,启朝险些要乱了套、翻了天。兵部却有管控火|药不严之责,而?这火|药从何而?来,得?查;谁要借此炸坛弑君,也得?查。
外人眼里看来,这两件事是同一?件,引爆火|药之人便是弑君之人。可魏绎心知肚明,炸北林寺佛像原本只是为了牵扯出军火案的引子,是他与林荆璞的同谋;可炸毁祭坛,却是林荆璞的局外之笔,意图不明。
宁为钧要着手办理这桩案子,是得往军火案上引,还是往弑君罪名上引,截然是两种?不同的查法。稍有偏差,便会误了整个大局,所以他必得?来过问魏绎的意思。
魏绎目色稍深,又嘲弄道:“你父亲是为大殷殉国而死,听你以前乡里说你是个孝子。朕便是给你胆子,你敢违背先父遗志,查到他林荆璞的头上么?”
宁为钧肃面不出声,身子僵直,肩膀渐渐落了下来。
“朕既用了你——”
魏绎胸前的伤又抽痛起来,冷汗顺着鬓角留下。他咬牙忍过了这阵痛,才又开口,似是自嘲:“朕既用了你,你又何须再问这些废话。”
宁为钧听言,眉间一凛,俯首一?拜:“是,微臣知道了。”
魏绎仓促地灌了口冰凉的茶水,面色稍平缓了些,又说:“北林寺的火|药皆是曹问青设法搬来,早埋伏好的。但燕鸿要卖给倭寇火门枪,意味着等量的火|药必得?配备上一?同卖。因此在北林寺被炸毁之前,邺京以内各兵器库房的火|药本就货不对账了,定?有个大窟窿在。只消把关于曹问青的线索给藏在暗处,此消彼长,燕鸿那头的缺口自会浮出水面。”
北林寺这一?炸,兵部库房与邺京市场上流动的火|药都将转不动了,眼下是揪出军火案的最好时机。
他虽险些没了命,可还拎得清轻重,一?码归一?码,这头对付燕鸿的事不能耽误下。
“是,微臣即刻就去查办。”宁为钧起身要告退,抬眸看了眼魏绎,又说:“皇上,微臣还有一?事要言。”
“说。”魏绎丢了擦汗的帕子,眉间略有些疲惫。
“户部冯员外今早特来告知于臣,他求微臣向皇转达句话,说林殷余党前些日子起了内讧。”
一?早上冯卧分明拉扯着他七七八八絮絮叨叨交谈了一?路,而?宁为钧在魏绎面前简言易概,点到即止。
宁为钧忽看不清魏绎的神情了,殿内无端肃穆了半晌。
“知道要跟朕说苦衷,是求情的?”
魏绎这话冷得像刀子,毫无转圜的余地,可是随即又道:“朕命都悬了,他怎么不亲自来求?”
这个“他”自然指的不是冯卧。
宁为钧不答,只负责将话带到。这两人的私事,他不掺和。
殿内香炉升暖烟,药味熏得人浑浑噩噩,实在太闷了。魏绎还欲与人再说些话,宁为钧便要起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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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曹氏草堂门前的空地上临时搭了个戏台,正在唱一出《白兔记》。这戏班子是刚来邺京,名气不大,大概又因为天冷了,下着小雨,上座看戏的人并不多。
林荆璞捧着个暖炉,寻了个安静的地儿坐着看戏。
“二爷,还热乎着呢,贼香。”曹游给他买了瓜子磕。
林荆璞听了一?段戏文,望着那盘炒瓜子,淡笑着去拿了一?颗吃,问:“曹将军怎么没让你过去?”
曹游往地下吐了吐瓜子皮:“曹将军一?早都亲自带人过去了,不过是查几间仓库与几本账本而已。那宁为钧不是据说挺能耐的么,这道豁口都已戳出来了,让他拿刀往下割还不容易?宫外头不比宫内守卫要严,沈悬虽有千里眼,可也防不住人杂的地方,二爷身边最好也得?有人顾着。属下知道二爷爱吃干果子——”
林荆璞一?笑,便抓了把瓜子藏在袖子里吃。
台上换幕,一?声清脆的琵琶声先起,一?花旦又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雨帘中闯一人,他抖落了伞上的雨水,便掀袍在林荆璞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林荆璞不由用余光轻瞥,入眼的便是一头灰发。
曹游一?个激灵,认得他是那日在允州主张围剿的谋士,猛然就把前面的板凳踢翻了,瓜子掉了一?地,粗糙的木凳腿已架逼在柳佑的脖子上:“狗贼,休伤二爷!”
柳佑冷面一笑,脖颈往后躲了躲,无奈嗤道:“恰巧路过,鄙人进来躲躲雨而已。瞧这戏班子也不是专给您家搭的吧,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