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绎一口干了苦药,想起方才林荆璞揣摩萧承晔的那番话,又?忍不住要笑:“有你?这番话,朕甚是欣慰。”
所谓知人善任。他说的没错,查这案子,也许萧承晔真的要比宁为钧适合。
……
萧承晔从衍庆殿出去时,脚下都是飘的,不留神撞了他平日最不待见的禁军,竟也不恼,还跟人主动唠起了家常。
朝中武人与文?人不同,最在意论功行赏。杀敌多少,便封几亩良田、居何等高?位,将军的功名俸禄哪个不是在刀尖上挣来的。
故而禁军一年前已重回兵部制下,与兵部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可他们也看不惯萧承晔这等仰仗父亲军功,便能官享四品的纨绔子。
“常统领,那林荆璞回来后又跟皇上的耳边灌了什么风,皇上便这么轻易饶了他?”
一禁军军官想起萧承晔走时自鸣得意的模样,心中不快,待到这会儿下直换班,便在常岳耳边发起了牢骚话:“再说了,萧承晔这种草包也能任用么?皇上可别是病糊涂了——”
今儿的艳阳早被风刮走了,至傍晚也不见日落红晕,宫墙都被衬得有几分惨淡。
常岳在寒风中自像一把宁折不弯的重剑,冷眉一拧,侧目质问:“谁给你?的胆,竟敢置评皇上。”
那军官陡然心惊,忙弃剑跪了下来:“属下不敢,常统领恕罪!”
常岳没拔剑,面色却比冰刃更冷,厉声喝道:“自你们入禁军的第一日起,我便说过,在皇宫里头当差,省却了去前线冲锋陷阵的性命之忧,前线将士这辈子也许都没机会穿戴这么好的铠,配这么好的剑!比起他们,你?们的富贵平安都能兼得。再说皇上体恤,御前的赏赐之物又何时少过你?们。可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比不得你?们以前在军营不顾礼数尊卑。你?们在私底下嚼满朝文?武的舌根,我都犯不着管。可禁军是皇军,皇上一人便是天,又?岂能少了敬敏之心?”
权相持政,朝野上下对魏绎这皇帝的敬重本就不足,可常岳今日的这番话算是彻底点醒了这几名禁军。在其位谋其职,无论哪朝哪代,帝权是强是弱,禁军都是与皇帝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的存在。
离了大启皇帝,他们便是丧家之犬。
不知何时起,魏绎站在了那门后。
常岳回头一凛,忙跪了下来:“臣参见皇上!”
那几名禁军也齐刷刷跪了下来。
魏绎没出声,冷冷看着常岳。
常岳隐约觉得顶头的视线很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辗转思忖,便硬着头皮道:“皇上还在病中,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臣等去做。”
魏绎眸子稍抬,只对他身后的那几名禁军说:“朕方才听见了,觉得常统领的话说得极对,你?们都要牢记在心中,奉为金科玉律。不早了,先都退了吧。”
他在禁军前给足了他们的统领面子。
常岳心下一沉,也正要退,却被魏绎单独叫进了殿。
常岳便跪在殿内,等着他发话。魏绎手上还有事在忙,披着毯子半卧半坐,不久后御医还来了一趟,给他换药。
不知不觉,外头天色已暗了。魏绎不急着搭理常岳,更像是把他给遗忘了。
常岳倒也不是跪不住,可还是觉得如芒刺背,直至见宫人端来了宵夜,他终是熬不住了:“皇上。”
魏绎极淡地“嗯”了一声,仍是没正眼看他。
常岳黯然,顿时胸中凝结了一股气,咬牙赌气?道:“臣不知林荆璞那厮对皇上说了什么,臣是有罪,该罚!”
魏绎听他此话,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林荆璞会跟朕说什么?”
常岳:“臣不敢妄加揣测,但求问心无愧。”
魏绎这才放下了手头上的事,“话别说一半。常子泰,你?是这宫里对朕是最忠心的,这么多年朕心里都明白。所以委屈谁,朕也不能委屈了你?,有什么气?,你?只管跟朕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