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珙儿,怎出了这许多汗?”姜熹不紧不慢,叫人拿了块帕子给他。
林珙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望着姜熹的那对眸子通红,他低低喘了两口气,才虚弱道:“孩儿谢过母后……出了身汗,反而觉得舒畅了不少。”
姜熹姿态雍容,稍稍俯身:“如此便好,等你痊愈了,哀家的心?头大石才好卸下。”
林珙咳嗽了两声:“这病容易过人,孩儿唯恐连累母后。夜深了,母后还是早些回?去吧。”
姜熹摆袖沉肩,纹丝未动,宫女已在林珙面前铺好了纸笔,墨好了砚。
林珙不解,咳得更厉害了。
“珙儿,哀家今日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姜熹不再避讳言语,难得对他笑了一?笑,说:“你在病中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梁复安在哀家面前出言不逊,竟逼哀家卑躬屈膝向启朝皇帝求药,哀家自是不肯的,之?后他便畏罪自尽了。可大敌当前、国仇未平,如此有损皇家体面、颓丧志气的行径,不好不严惩,以儆效尤。你是一国之君,哀家因此想让你亲自下诏,定他身后的罪名。”
旧臣们白日还在太后宫闹着,以追封梁复安为由头对姜熹施压,她如今是反其道行之?,要败坏梁复安的身后之名?。且这罪诏须得由林珙亲笔发下,才足以抹杀梁复安为皇上鸣不平的功劳,堵住悠悠众口。
笔已经递到林珙手中。
林珙呆滞地望着那黄锦诏书,似乎在想要如何下笔,可一不留神,笔便直直地掉了下去,墨渍弄脏了姜熹华贵的裙摆。
他神色无辜自责,眼中还泛着泪光:“母后恕罪,孩儿病重无用,连笔都握不好……”
姜熹眉头霎时轻蹙,静静地看了林珙一?会儿,确认问:“当真,是写不了?”
林珙落下两行惭愧的眼泪,应声道:“孩儿……孩儿确实使不上力气。”
姜熹笑意骤生,起身而立,若无其事地阻拦身旁捡笔的宫婢:“无妨,那哀家等你病好了再说。”
她没再啰嗦叮嘱,打算摆驾回宫。
侍监开门恭送,一?阵夜风陡然而入,吹掀了屋内的白幔,姜熹面上从容,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久存于心底的疙瘩扎到她眼前,成了一?道?利刺。
这孩子长得极像她那死去的丈夫,只可惜,没半点自己的影子。她心想道。
第107章 跑马 粘人又贪婪的狼
廷试放榜后过了?半月,便到了天策军一年一度的操演。邺京病灾刚消,前朝杂务繁多,魏绎索性把今年的秋猎与秋宴也一同在天策林场办了?。
此举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可在京郊的林场设百官宴也是头一次,朝中通晓利害的人不难猜出魏绎这是要重视启朝军务,鼓动士气。
这半年来南边三郡招兵买马,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北伐;而北境养精蓄锐,只待中原内战而得渔翁之利。
启朝当然也少不了?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奈何自燕鸿去世后,邵明龙这兵部尚书只管拿朝廷的钱犒赏他的士兵,喂肥他的马。
魏绎清楚,邵明龙如今已没有操练强兵的心思,他是个不好驯服的将领,也是个没有野心的权臣。无欲无求,有时反而却比野心家更难操纵。
文治在武功之前,魏绎近来将精力放在兴文之上?,不过走到了这一步,天下文士之心逐渐收拢,他也不得不抓住时机,重振兵马。
轻云烈日,鼓声宣天。
一众将士们赤膊上?阵,在观台上摔跤射箭,只为到御前争个彩头;数十名新进科员,皆穿着暗青色的学士服在后排入座,恭谨十分
今日无论文官武官,大多身着骑装,哪怕那几个从不上?马的文学士,腰上也插了?根马鞭来应景。
林荆璞难得穿了身红,这颜色在他身上不显张扬,倒衬得他的美貌益发?惊人,坐在魏绎身边,人们更不敢直视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