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光微曦,已然显现出雾蒙蒙的白色,霍小满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其中频繁提到了长安两个字。
霍屹眨了眨眼,颇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仿佛有什么难以避免的大事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他起身穿好衣物,霍小满的脚步声渐进,在外面轻声喊他:“家主,长安使者来了。”
长安的使者。
霍屹的声音非常清醒:“我知道了,请来使稍作歇息。”
长安的使者姓陈,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在先皇身边任中郎,为人处事十分小心谨慎。
陈使对霍屹态度恭敬,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七皇子已经登基成为新帝,但登基仪式还未举行。新皇召回四十二郡郡守,共同参加登基典礼。
这是十五天前的消息,从长安到西河边郡,途中快马加鞭,最快也需要十五天。
而一个月之后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他们必须在这之前赶回去。
虽然霍屹对此早有准备,但仍然紧迫地令人猝不及防。霍屹整理思绪之后,缓缓说:“边郡还有些事务需要嘱咐,陈使现在府上稍等片刻,一个……半个时辰后即可动身。”
陈使眼圈下面一团乌黑,他喝了口热茶之后,非常温和地说:“霍君先忙,不必顾忌在下。”
霍屹在书房写了几封信,分别交给陶嘉木,边郡各都尉和军中的校尉。他匆匆落笔,思路却很流畅,将郡内事务一一分派下去。
他忙完之后,霍小满已经做好了出行的准备,霍屹没什么必须要带的东西,他只有随身的弓和剑,以及乌孙马红烟。
三人轻车简行,霍小满驾车,霍屹与陈使坐在车内。此时天已大亮,街巷之中鸡鸣犬吠声不绝,边郡中的人们从睡梦中苏醒,就看到了路上郡守的马车。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郡内百姓便知道郡守要暂离河西边郡去长安的消息,他们奔走相告,百姓们自发站在街边,目送霍屹离开。
陈使撩开车帘,惊讶地看着街上的盛况,正在这时,一个小小的白影从街上飞过来。陈使不敢用手去接,敏捷地向后躲开,白影落在车厢内,他才发现那是一朵白色小花。
陈使讶然:“这是什么?”
紧接着,更多的花和丝帕朝车厢扔进来,街上的人们欢呼起来,车内散发着脂粉的气息。霍屹镇定自若,拿起一朵花说:“陈中郎有所不知,这是生长于戈壁中的花,名为冷泉花,长安难以得见。戈壁之中多干草与树,唯有冷泉花会开在石缝中。”
“只是也不香罢了。”
陈使坐在丝帕堆叠的满室馨香之中,有些感慨地说:“听闻郡守廉洁奉公,备受百姓爱戴,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又要慢上几个时辰了。”
霍屹笑了笑:“边郡百姓性情淳朴,不拘一格,等离开郡内就好了。”
陈使说这话其实并没有指责的意思,他发现霍屹比自己说话还要小心谨慎,按理说,一方郡守已经是地方是最大的官,西河边郡又远离长安,说霍屹是土皇帝都不为过,不知为何居然为人这么谦逊。
他正想着,前面驾车的霍小满开口说:“这还不算什么呢,几年前家主刚上任的时候,只要上街,必有年轻女子向他扔花与香帕,车马难行。为家主说亲的媒人踩破了郡守府的门槛,现在都还没修呢。”
陈使饶有兴趣地问:“还有这种事?”
霍小满还想再说,霍屹敲了敲车壁:“小子胡说罢了。”
陈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霍屹确实长得好看,他眼角眉梢所凝聚的清俊秀气,如同长安春末的婉约淡柳,又如茫茫黄沙中孤僻的冷泉白花,令人见之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