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尽量治疗重伤者。”霍屹说。
军需官没 有立刻答应,而 是坐下 来,看着霍屹,欲言又止。
有药的 话 ,优先治疗重伤者自然是对的 ,但现在的 情 况下 ,军需官不得不想 ,这些药是不是应该先用于治疗轻伤者。否则轻伤变重伤,重伤无 可救药,就死了。
但这样的 想 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 就是放弃现在的 重伤者,那 些人,本来也没 有战斗力 了。
“大将军……”军需官深深地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道:“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 兄弟,但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优先把药分 配给重伤者。”霍屹重复了一遍:“去吧,辛苦你了。”
军需官垂头应是,步伐沉重地离开 了。
帐篷门帘关上之后,霍屹才重重地吐了口气,浑身放松向后靠去,他艰难地脱掉自己 身上的 铠甲,内衬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鲜血将布料和 伤口粘在一起,他扯了一下 ,牵动了大片暗红色的 血肉。
七天七夜的 作战,匈奴那 边用的 是车轮战,霍屹也尽量安排了轻伤和 休息过的 战士们挡在最前面,但他一直都在前线作战。
经过这么频繁的 战斗,再坚韧的 铠甲也会破损,虽然有备用的 铠甲,但数量不多,优先给了破损最严重的 士兵。
霍屹端起桌子上的 酒,直接泼在伤口上,一阵剧烈的 痛楚之后,血水顺着酒慢慢流下 来。
他记得这道伤是怎么来的 ,当时他带着骑兵深入地方阵营,被一群匈奴兵围攻,随后和 几 个匈奴万骑长作战,有个万骑长用的 是重锤,当他和 其他几 人缠斗的 时候,重锤狠狠砸在他的 背上,铠甲瞬间凹进去一块,虽然没 有利器伤,但巨大的 冲击力 瞬间涌向他的 脊椎。落下 马之后,又有很 多匈奴包围起来,就是在那 时候,腹部添了这道几 乎将他拦腰斩断的 巨大伤口。
不过当时他来不及感觉疼痛,杀了一个匈奴骑兵,抢了马就跑回来了。
鸣金收兵之后,霍屹照常安排了一番,尽管身上血污累累,腹部不断抽痛,眼前也一阵阵发白 ,也竭力 没 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刚才的 军需官就一直以为帐篷内的 血腥气来自整个战场,而 不是霍屹自身。
放松下 来之后,浑身都传达着剧痛,霍屹都懒得分 辨都是哪里受了伤,他耳朵嗡嗡作响,呼吸间浓厚的 血腥气哽在喉咙,每一次呼吸,都让疼痛更加鲜明。
倒了酒之后,霍屹干脆利落地撕开 了粘在血肉上的 布料,然后勉强找了件干净的 衣服,双手用力 撕成长布条,面无 表情 地给自己 裹上。
腹部,脚腕,小腿,右臂……霍屹一边缠着伤口,战场上的 场景也一一浮现。
小腿上的 伤,换了一个左渐将王的 人头,右臂上的 伤,换了个右大都尉的 人头……这次军臣单于势在必得,带来的 全都是精锐,整个匈奴的 将领差不多都参加了围攻。
虽然现在看上去是大越军队处于劣势,但总体消耗上来说,匈奴的 死亡率其实是大越的 两倍到三倍。这几 天死在霍屹手上的 各种万骑长和 贵族已经数不清,甚至到完全不值钱了的 地步。
大越没 有援军,又被困在这里,箭矢和 医药都越来越少,否则还可以再多撑一段时间的 。
哪怕再多一些箭矢,少一些伤员,霍屹其实是有能正面对敌打赢的 信心 可惜的 是,受伤的 人太 多了,包括他自己 。
霍屹低头正包扎着伤口,帐篷门帘忽然被掀开 ,霍屹脸色一凛,坐直了身体将衣袍放下 ,飞快地遮住了自己 的 伤势。
“家主!”进来的 却是霍小满,他快步走过去,跪在霍屹身边,目光看向霍屹的 腹部。
“小满啊……”霍屹慢慢喘了口气,他脱下 外袍,说:“帮我看一下 后背。”
那 件价值不菲的 外袍脱下 来,劲瘦的 肌肉和 白 皙的 皮肤上尽是淤青和 细密的 血痕,最触目惊心的 是一道皮开 肉绽的 伤,霍小满拿着布料往他身上缠,眼泪忍不住地往下 掉:“我看见了,家主,都是我不好,没 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