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一切都好。”陆成泽看着陆永安回问道:“你们呢?一路艰辛,身体可还好?”
“侄儿也一切都好。”陆永安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叹了口气道:“只是陈先生......”
“无忌怎么啦?”陆成泽眼中的喜悦顿时散去转成担忧,沿途陆成泽一直派人关注着他们行踪,但是汇报之中丝毫没有提及他们可曾受伤。
陆成泽心中焦急,立即上前几步,走到马车旁,将车帘掀开。
只见马车里垫着厚厚的褥子,陈无忌面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最里面,身上盖着一张雪白的皮毛毯子,呼吸清浅悠长。
“叔父莫忧心。”陆永安跟在陆成泽身后,轻声说道:“陈先生并无大碍,我们这一路上遭到几次暗杀,都平安无事,唯有昨日之时,锦衣卫又抓住了几名杀手,陈先生欲亲自审问,用刑之时那杀手口舌不干不净惹恼了陈先生,陈先生气不过便亲自上手,可谁知木仗太大太重,先生手上没拿稳,砸到脚......”
陆成泽扶住车门框,脚下有些站不稳,他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被愧疚淹没的心脏瞬间回暖。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陆永安问道:“除了这个,可伤到其他地方了?”
“没有。”陆永安温和的看着陆成泽,坚定的保证道:“侄儿知道陈先生是叔父的知己好友,侄儿一定会好好保护先生的,就算是死也不会让先生受到伤害。”
“说什么傻话!”陆成泽拍了拍陆永安的肩膀,笑着道:“你与无忌同样重要,你们二人谁都不能有事,见到你们二人平安归来我便安心了。”
陆永安觉得心脏砰砰砰跳动更快,好像快要蹦了出来,直接蹦到陆成泽放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的掌心里。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与陆成泽距离最近的一次,微微侧过头便可以闻到陆成泽身上淡雅的香味。
这么多年以来他与陆成泽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句,一直是他远远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叔父,他渴望着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陆永安一直觉得在陆成泽心中,他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族中子侄罢了,痴念是他,渴望是他,妄想亦是他,从来不敢想,原来陆成泽的心中原来也有那么一点微小的位置将他放进去,会担心他,会希望他平安归来。
顿时连月以来的,奔波劳苦都是值得的,那些刀光剑影重重危机也都不值一提........
“唔~”马车里响起一声轻缓的呻吟声将两人的对话打断,陈无忌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可是到了?”
“是,”陆永安立即回答道:“先生,咱们已经到了京城外。”
“是吗?”陈无忌打了个呵欠,慢慢睁开眼睛,便看到陆成泽逆光站在马车外,刚好将马车门堵住,光影从他背后照射进来,恍若是他周身泛起的一片金光。
陈无忌揉了揉眼睛,缓了片刻才看清陆成泽的脸,暗暗松了一口气,笑了笑道:“镇安王九千岁亲自来迎,草民真是感激涕零.......”
“别贫嘴了!”陈无忌板着脸狠狠瞪了陈无忌一眼,视线移到他的脚上问道:“怎么样了?”
陈无忌顺着陆成泽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脚,顿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他尴尬半坐起身子摆了摆手道:“无碍无碍....没伤到骨头,养两天便无大碍了。”
“你啊!”陆成泽失笑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当年让你随我一道习武,你偏偏不肯,如今打人都打不了。”
陈无忌也笑了,拱手告饶:“我的九千岁哟,草民身子羸弱,若是能受得住那每日一个时辰马步的苦,此次又怎么会阴沟里翻船。”
陈无忌摇了摇头,他在蜀中多次死里逃生,整座城的都要杀他,却也让他逃出生天,可是偏偏没想到那般险境没有伤到他分毫,却在大意之下自己砸到了自己的脚,何其悲伤.......
陆成泽笑着登上马车,坐到陈无忌身边,轻声道:“以后莫要再自称草民,往后便可称呼为下官了。”
陈无忌’嘭‘的一声摔回褥子上,直挺挺的躺平,生无可恋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往后我也要半夜天不亮就起床了?”
陆成泽再次笑了,功名利禄多少男人一生所求不过就是这四个字,可陈无忌看来却是在受苦受累,恐怕天下也就陈无忌这样觉得了吧.......
陆永安犹豫了一瞬也登上了马车,这辆马车是陈无忌特意准备,以自身为饵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自然是极尽奢华,纵使三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中也丝毫不觉得拥挤。
马车悠悠向前行驶,直接驶入了城门内。
陈无忌忽然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让我前去收集粮草还真是做对了。”说着故作神秘的轻声道:“你可知道我在蜀中看到了什么?”
“什么?”陆成泽配合着,饶有兴致的问道。
“铁器!”
陈无忌的话如同一阵惊雷在陆成泽耳边炸响。
朝廷有法令,任何人都不可私自开采铁矿,铁器刀具都有严格的把控,却没想到蜀王竟然私造铁器。
“若非如此,我有这么会被全城追杀,逃得这般狼狈。”陈无忌轻笑着说着话,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陆永安从怀中抬出一张绢布,展开后便可看清一张蜀中舆图,他指着图中的一片山林,道:“便是此处......”
陆成泽看了过去,藏在群山之间,确实很难察觉,也难怪朝廷派出的密探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
陆永安笑着道:“此处在群山山坳之中,方圆百里皆无人家,先生等了许久,才等到蜀中一场大雨,借用天势掘开瀑布,造成一场山洪,将此处暗工坊尽数毁去。”
原来如此......陆成泽惊喜地看向陈无忌,原以为运回一批粮草已是大功,没想到陈无忌居然立下此等功绩。
难怪整个蜀中都被查了个天翻地覆,所有人都在找他们的踪迹,原本若只是区区几十万石粟米也不止于此。
陈无忌心中亦是自得,他得意洋洋的摆了摆手道:“若非情况紧急,我还想着将那批铁器都运回来呢。”
“还好你只是想想。”陆成泽笑了,无奈的回答道:“若是你运回那批铁器,恐怕其他藩王便不仅仅是派杀手了,而是直接派遣兵马半路截杀。”说着,陆成泽叹了口气道:“比起铁器还是你们平安归来更重要。”
陈无忌当然知道,若是他真带着铁器恐怕就真的出不了蜀地了,能将粮草运出已是万幸。
“此事不单单是我的功劳,若非永安配合,我又怎能轻易得手。”陈无忌直言为陆永安请功。
当日入蜀中不久,陈无忌便发觉蜀中明明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地方,却有一处矮山寸草不生,派了暗卫前往才发现铁矿。
顺着铁矿找到了设在不远处的兵器工坊,不过那处戒备森严难以接近,陈无忌便定下险计,让陆永安大肆收集粮草,甚至毫不掩饰陆永安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行事,让旁人轻易可以查出他们出自京城。
此番声东击西所有势力的目光都集中在陆永安身上,才让陈无忌有了可乘之机。
陆永安虽然年幼,却完美地配合了陈无忌,将蜀中搅得天翻地覆。
“永安比起当年的你,有过之而无不及。”陈无忌看着陆永安十分欣慰,虽然他并未收陆永安为弟子,但这些年受教于他,也算得上是他的弟子吧。
陆永安脸色微红,作揖躬身道:“陈先生过奖了,学生又怎能与叔父相比。”说完抬眼悄悄看了看一旁的陆成泽。
陆永安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站到他的身侧,然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叔父,侄儿愿为您臂膀,愿为您爪牙,愿为您效力,达成您所希望的一切,只要您的眼中能够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