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毅瑾却在经过寝宫的长廊时不曾拐弯,反而继续向前。
陆成泽脚步顿了顿,迟疑了一瞬问道:“陛下是否走错了?”
“没有。”萧毅瑾含笑着答道:“前面便是朕给亚父的惊喜。”
陆成泽心中带着几分疑虑继续向前走,跟着萧毅瑾走进离寝宫三百余步的一座宫殿。
说是宫殿却不似寻常宫殿那般宏伟。小小的院落里栽种了一丛丛的翠竹,极为清雅的三层小楼矗立其中。
萧毅瑾亲自推开门带着陆成泽走了进来,伺候的宫人全都留在殿外,小金子将大殿的门缓缓关上。
殿中虽然没有地龙,但烧了炭盆、点了熏香,萧毅瑾伸手再次拉住陆成泽的手,两人走到室内的案桌旁,相对而坐,旁边的小炉子里的水已经烧开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亚父觉得,此处如何?”萧毅瑾笑着问道,神情里隐藏着些许得意。
这里的所有物品都是他精挑细选,每一个装饰的摆设都是他亲自过问,就连墙角不起眼的挂画都是他私库中的珍藏。他希望陆成泽能喜欢这里,也坚信陆成泽会喜欢这里。
果然,陆成泽点了点头道:“这里是陛下特意为微臣布置的吗?”
“是啊!”萧毅瑾得意洋洋的答道。
晚上不宜喝茶,但用热水暖暖手也好。萧毅瑾亲手将水壶中烧滚的开水倒在面前的两个茶杯中,温柔的望向陆成泽期盼的问道:“朕想要亚父留在宫中陪伴着朕,日日与朕一同用膳、一同品茗、一同下棋……”一同做所有的事情。
陆成泽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偶尔留宿还好,若是微臣真的长居宫中,恐怕要遭御史台弹劾了。”
“御史台那群鸭子,整天就知道嘎嘎嘎乱叫!”萧毅瑾吐出一口气,皱着眉头抱怨道:“不知道为什么要留着御史台那群耍嘴皮子吃干饭的。”
陆成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御史们辩解道:“他们干的不就是闻风上奏的活嘛。”
“可是朕想要亚父相伴。”萧毅瑾无奈地伸手握住陆成泽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撒娇道:“幼时不懂事,如今我知道亚父对我的心意,我对亚父亦有同样的心意,亚父只管住着,朕堂堂一国之君,也未曾劳民伤财,难得任性一次还不行吗?”
看着萧毅瑾依恋的目光,陆成泽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道:“住上几日倒也无妨。”
萧毅瑾脸上瞬间绽开大大的笑意,连牙齿都露了出来。
“这座宫殿原本名叫‘风肃台’但朕觉得这个名字不好,总有几分萧瑟之意。”萧毅瑾撑着下巴专注的凝视着陆成泽道:“亚父居住的宫殿,还请亚父起个殿名。”
陆成泽环视了殿中的摆设,最终视线转到萧毅瑾身上,他笑着道:“殿中摆设无不妥帖,微臣心中甚是感念,还望陛下赐名。”
萧毅瑾眨了眨眼,握住陆成泽的手略微收紧了一些,一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便叫‘凤泽台’如何?”
陆成泽居不得凤仪宫,已经让萧毅瑾觉得心中遗憾,便想着殿名之中带上凤字补上这份遗憾。
至于‘泽’倒是巧合。
泽之光润也,极好的意头,刚巧又同了陆成泽名字中的泽字。
顿时,萧毅瑾心满意足,觉得比起‘凤仪’二字,‘凤泽’更加适合陆成泽。
萧毅瑾陡然起了兴致,迫不及待道:“朕明日便让人加紧制作匾额,亚父喜欢什么样式的?”
“陛下决定便可。”陆成泽笑着道。
萧毅瑾自得一笑:“朕就知道,朕喜欢的亚父必会喜欢。”
陆成泽温和地看着萧毅瑾没有反驳,将略有些烫手的茶杯端起捂暖了掌心,这一抹暖意一直烫到他的心里……
略坐了片刻,萧毅瑾带着陆成泽上了二楼,二楼是卧房与净房,同样被熏的暖烘烘的,里面所有的物件都是御用之物,全是萧毅瑾从自己的份例里匀出来的。
三楼之上是书房,里面高及顶点的书架上放满了各类绝迹孤本,里面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就连不起眼的小笔架也都是精雕玉砌,满室尽显文雅与奢华。
萧毅瑾走到窗边,将小轩窗推开,一阵寒风吹了进来,但屋内燃着的炭盆倒也不觉得冷。
两人并肩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看着院子里竹林在寒风中翻起绿浪,再向远处眺望还可以看得到萧毅瑾的寝宫。
“亚父在朕心中便如青竹一般,疏疏淡淡、宁静至雅、不慕荣华。”萧毅瑾凑近陆成泽身边柔声道:“亚父可喜欢。”
“喜欢。”陆成泽答道,他喜欢的不是竹子,亦不是屋中价值连城的摆设,而是萧毅瑾待他的这片心意,这份珍视重于一切。
萧毅瑾再次伸手,从身后拥住陆成泽,将头搭在他的肩上,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朕待亚父之心犹如天上皎月,还请亚父放心的将自己托付于朕。”说着侧过脸在陆成泽的脸颊上用力亲吻了一口,发出清脆的一声“啵”响。
陆成泽原本搭在窗户上的手随之抖了一下,立即从萧毅瑾怀中挣脱,大惊失色后退几步,错愕地看着萧毅瑾,惊讶的话脱口而出:“陛下这是何意?”
第96章 所谓深情
萧毅瑾上前一步,伸手握住陆成泽的手掌道:“亚父心中有朕,朕亦爱慕亚父,朕想与亚父相守一生。”
萧毅瑾注视着陆成泽,将心意明明白白表露出来,人生短短数十载,他与陆成泽之间已经比寻常夫妻差了二十载,如今每一刻他都不愿意再浪费。只想和陆成泽相知、相望、相爱、相守一生。
“陛下!”陆成泽大惊失色,温和的面容瞬间变得煞白,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看着萧毅瑾,惊愕道:“微臣乃是男子!”
萧毅瑾眨了眨眼睛,望着陆成泽的脸色,总算察觉出几分不对劲,脸上势在必得的笑意暗淡了几分,他舔了舔唇,手足无措的开口道:“男子又如何?断袖分桃自古有之,我与你不过情之所至。”
陆成泽不知何处出了差错,萧毅瑾怎么会对他生出这样的心思,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无比真切地说道:“微臣乃是先皇义弟,陛下唤臣一声‘亚父’,在微臣心中,陛下与臣的子嗣无异,何谈情爱,便是有情,那也该是父子之情。”
萧毅瑾脸上顿时没了颜色,薄唇紧抿,双手掩在袖中紧握成拳,他颤抖着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对朕从无爱意?”
“是!”陆成泽立即答道,只一字却掷地有声,在萧毅瑾耳畔炸响。
一瞬间将萧毅瑾的心中所有的温情与柔软统统炸成碎片。顿时,心里好似被人活生生撕裂成两片后用力碾成碎片,痛的他连呼吸都在不住的颤抖。萧毅瑾伸出手,捂住胸口,大声喝道:“朕不信!”
萧毅瑾不敢相信,这些年来的情真意切,都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那些生死相许的真切深情全都是他的臆想?
陆成泽为他甘愿抛弃生死、放下权势,舍弃一切,他不信这些全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是不是朕太急切吓到亚父了?”萧毅瑾退后一步,不敢看陆成泽的脸色,更不想从陆成泽口中再听见任何拒绝之言,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向楼下走去,只匆匆丢下一句:“亚父早些安歇,朕明日再来看亚父。”话落便快速向楼下走去。
陆成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身形晃动,只觉得眼前发黑,脚下略微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还好及时扶住了窗户才稳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