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萧毅瑾,保证道:“只要陛下当作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母后保证,此生再不见他!”
而身后藏在帷幕之中的韩陵却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愿看见他们母子针锋相对,面前两个人是他生命中唯有的牵挂,他掀开层层帷帐走了站了出来,走到萧毅瑾面前,跪在地上道:“是微臣利用职务之便胁迫太后,微臣罪该万死。”
韩陵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他与太后终究会有人为此事付出代价,太后与皇上一向母子情深,只要他认罪,皇上无论心中有何想法,也必然不会追究太后之责。
“不!”太后动了动挡在萧毅瑾与韩陵之间,将韩陵藏在身后,她单薄的身形完全遮掩不知韩陵,却依然固执的将萧毅瑾拦住:“才不是,明明是我勾引你,哀家是太后,我若是不愿,天下谁能逼迫得了哀家!”
韩陵眉头蹙起,轻声斥道:“婉婉,让开!”
“呵呵。”萧毅瑾看着他们相互维护,都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就觉得可笑,不自觉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朕还是头一次见到母后如此深明大义。”萧毅瑾将‘深明大义’四个字咬重了音,语气里满是讽刺。
太后在萧毅瑾的记忆里,一向争强好胜爱耍赖,有时候犯错还会栽赃到他的头上,萧毅瑾就喜欢看着她如此鲜活的模样,所以从不计较,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一天,他的母后居然会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为他人开脱。
何其可笑,又显得他何其可怜……
“为什么?”萧毅瑾质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伤害他?
为什么要让他如此伤心?
为什么要让他如此不堪?
同时萧毅瑾也在问自己。
为什么他的亲人爱人最终都要背弃他?
为什么无论前世今生,他怎么做都是错?
为什么明明他改变了一切,他依然是一个孤家寡人?
萧毅瑾伸手将太后推到一边,拔出腰间帝王剑,抬手向韩陵刺去,韩陵看着穿透长空的利刃,没有丝毫躲闪,慢慢闭上眼睛。
在预想而来的刺痛并没有来临,太后再次扑了过来,保养的比花瓣还要柔软的一双素手紧紧的握住长剑。
锋利的剑刃划破手掌与十指,血液顺着剑槽慢慢流至剑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鲜红的血比冬日白雪之中的红梅更要灼伤人的眼睛,慢慢将地板染红。
萧毅瑾颤抖着握住剑却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太后忍着痛,看向萧毅瑾道:“这件事不能怨他,陛下若想要杀他,便连同哀家一起杀了吧!”
萧毅瑾双目赤红,眼压切齿的问道:“你就这样爱他吗?”说着喃喃又加了一句“爱他逾越爱我?”
太后如今只想要保住韩陵的性命,顾不得许多,闻言用力的点头道:“对!我爱他逾越一切!哀家说过,若无他哀家绝不独活!”
萧毅瑾有些震惊,却更多的是难过,原本以为他在母后心中独一无二,后来知道前面还要排一个陆成泽,可是如今看来他居然连第二都排不上……
天地间好似瞬间变成一片苍凉,萧毅瑾心如死灰将剑收回,插入腰间剑鞘。
再次看了看面前的韩陵与太后,如今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可能为韩陵舍掉太后,但也决计不会如此轻而易举放过韩陵。
萧毅瑾闭了闭眼,咬牙吩咐道:“将韩陵关进暗牢”如何处置等明日他冷静下来,再做打算。
说完萧毅瑾转身离开内室,站在寿安宫的大殿中,对暗九低声吩咐道:“寿安宫今晚所有当值的太监宫女一个不要留。”
第104章 只求一人而已
萧毅瑾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完全无视身后寿安宫里不断发出的濒死惨叫,头也不回进入夜色中。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萧毅瑾站在寝宫前的长廊之上凝望着漆黑的夜空中挂着的那一轮晦暗不明的弯月,直至凌晨。
拂晓之前的天空一片灰暗,一缕柔弱的霞光划破天际,将远处地平线划开,橙黄色的光芒从裂缝处倾泻而出不断扩散,靛蓝色的天空被慢慢浸染,驱散昏暗的夜色,照亮整个天地,刹那间一轮红日悬在天际。
萧毅瑾身上被浸染的露水在此刻也被慢慢蒸发,灼目的烈日下,萧毅瑾忽然闭上眼睛,哑着声音道:“韩陵忤逆犯上,关押天牢,无诏不可赦。寿安宫当值羽林卫玩忽职守致使刺客潜入寿安宫重伤太后,全部仗责六十,降三等留用。太后遇刺,凤体损伤需好好休养,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违者杀无赦。”
身后的小金子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萧毅瑾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转身走进寝宫内,换上朝服前往御书房。
今日小朝会,如今整个大周除夷族之战并无大事,朝会很快散去。
萧毅瑾独自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不多时门口的小太监来报:“镇安王求见。”
萧毅瑾点了点头召陆成泽进殿,他知道陆成泽为何而来。
太后幽禁寿安宫,陆成泽恐怕比谁都急切。
陆成泽入殿之后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亚父不必多礼。”萧毅瑾神情有些冷漠,但语气如常,丝毫瞧不出昨晚的勃然大怒与满腔愤然。淡淡的对着陆成泽说道:“赐座。”
陆成泽谢恩道:“谢陛下。”说完便矮身在一旁坐了下来。
一时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萧毅瑾垂首继续批阅奏折,陆成泽静静地坐在那儿也是一声不吭。
良久,萧毅瑾的朱笔在墨砚里蘸了蘸,发现砚台上的朱砂已经干涸。
小金子不再,殿内没有留人,刚想要唤人,便看到陆成泽走到他身侧,拿起红墨墨条,倒上些水,开始慢慢研磨。
萧毅瑾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无比淡漠地说道:“亚父有心了。”如此淡然的模样全然没有了往日打蛇随棍上的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