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冠剑行 姬诺 4398 字 12天前

“你见过?”

魏展眉嘴巴张大像只鹅蛋,满面皆是夸张,只伸手在她额上轻靠,怕发热给烧坏脑子 那可是帝师阁阁主,长居云梦三山的小楼连苑,以为是家门口卖白菜的贩子,一年四季出门左转即可见?

有这反应亦在情理之中,双鲤瞪了眼没说话,事实上,幼年的记忆太过模糊,偶尔她自己也会怀疑,是不是真得了癔症,才会把虚幻与现实混淆。

“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她耷拉着脑袋,低声道,“虽然我亦记不清,但直觉告诉我,我真的见过他,一辈子也忘不掉,这是我活着的唯二希望。”她从没告诉过其他人,去帝师阁还有个目的,便是求证,只是如她这般,吃百家饭长大的流浪儿,又怎会和高高在上的阁主扯上关系,听起来荒谬无稽,也是如此,才会任由仰慕的借口作为挡箭牌。

魏展眉没忍心拆台,只淡淡道:“傻不傻,不要把生死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总有一天,连喜怒哀乐的权利都会被剥夺。”

公羊月从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双鲤反问:“那你的裴姑娘是吗?”

魏展眉笑了笑,没答话,过了一会,打了个响指,随口问:“喂,你什么时候给钱?”

“给什么钱?”双鲤装傻。

“那你比划三是什么意思?”他伸出指头。

小抠门正襟危坐,厚着脸皮道:“哦,我是说可以陪你闲谈三个时辰,你看看,咱俩谁跟谁,要不就从你上药开始算,你还有两个时辰又半炷香,抓紧,抓紧。”

魏展眉骂道:“你怎么不从你早间出恭开始算?”

“你讲得好有道理!吃饭,出恭,小憩,就寝都得包含在内,”双鲤跃下窗户,伸出指头盘算,“我方才好像说要睡到午时才起身,”就算魏展眉现在去追,也追不上乔岷和晁晨,她登时放心大胆往榻上一躺,闭着眼道,“记得按时喊醒我,睡过头你不血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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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引用加改编自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并序》

第085章

晁晨赶至山坳, 离辰时还差一刻,然而那间破石屋却没有人,灶膛里炭火未烧, 被褥叠放整齐堆在榻上, 瞧着像人已跑路。就在失望与惊异交加时, 乔岷从掉了半扇门的矮柜里翻出些碎钱

人若是夜奔,不可能不带现钱。

既是有约, 一个伤了腿的瘸子, 平白无故又为何要离开小屋?联想到失踪的方婧三人,晁晨打了个寒噤, 做最坏打算:“会不会是……”

“不。“

乔岷打断他的话, 屋内外仔细勘察一圈,而后安慰道:“没有翻找痕迹, 门前亦无驳杂的脚印和挣扎痕迹, 劫杀后复归原样毫无必要, 所以这里一整日无人来过,晁先生, 你别着急。”

晁晨颔首应答, 冷静下来一想, 若是自行离开, 那要追踪便不难,丁桂伤腿, 走路必然一脚深一脚浅, 足迹只要没被刻意遮掩,很好辨认, 如果他还携着手杖助力,两步一洞, 则更利于追踪。

二人分开,沿着坎上几条路仔细甄别,终于找准方向。

鉴于当日一人之约,乔岷留守,晁晨独自沿着杂草成堆的羊肠小道往上,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林直达山顶,丁桂就靠坐在一块黄石后头,撑着手杖,默然远眺。听见足音,他“嘿”了一声,扯出个不怎么友善的笑容,说道:“真是守时,一刻不差。”

晁晨没有急着追问,而是捡来些树叶,垫在地下,挨着那醉醺醺的汉子静坐,随口道:“在看什么?”

“那边。”丁桂指了个大概方位。

“桃花?”

丁桂摇头:“还要后头些,那个山谷。”

“没什么特别。”

两人像老友一样,一和一搭。

丁桂幽幽道:“那是一片坟地。”

晁晨虽不精堪舆,但也晓得,墓葬阴宅讲究藏风得水,眼下占据高地如此远看,左右显然并无支流,而穴场四面并不周密,在信奉鬼神的巴蜀之地,显然很是不合理,再者,群山间人迹了了,不像是村落群居的墓葬之地。

“是谁的墓?”再多看两眼,青天白日之下,渡鸦盘旋,晁晨一凛,没来由觉得有些鬼气森森。

缄默良久,丁桂才哑着嗓子开口:“士兵,张育的士兵。”

晁晨大惊:“夜攻绵竹,两军交战不是在城下吗?”

“是在城下,那里只是埋尸的乱葬岗。小伙子,没见过真正的战争吧,除非绵竹弃城改迁,不然那么多死伤,人都堆在城池附近,是会起疫病的。”丁桂把手落在他肩上,“我就是那个负责打扫战场的人。”

“你……”

“我本是秦国镇军将军邓羌麾下副将,那年蜀王张育举兵归晋,得秦天王苻坚之令,随军伐蜀。张育因与巴獠争权内讧,邓将军趁机进攻,将其逼退绵竹,而后又往涪西歼灭援军,兵临绵竹城下。”丁桂回首往事,话音满是沧桑。

晁晨道:“既无援军,张育必然会败,城破只在早晚。”

“内讧后两相分兵,巴獠据守成都以南,势力单薄,九月时为益州牧、当时的右大将军杨安击溃,秦国以首级论军功,巴獠麾下二万三千人皆被斩首(注)。”丁桂颔首,认同他的判断,而后续道,“张育在蜀中很得人心,军民共同进退,若是继续死守绵竹,不只士兵,只怕百姓亦会受到殃及,至少从我知悉的来看,邓将军为镇压叛乱,已动了不惜一切代价强攻的心思,可就在这时,出了点岔子。”

“公羊迟?”

晁晨几乎能想象,那老剑客闻讯而来,唯一的选择

不是投敌,而是擒王。

“是,公羊迟趁夜而来,刺杀邓将军。不愧是剑谷七老之一,破百军不易,杀一人却轻而易举,那夜是我值守,正好在中军大帐汇报,我拔刀拼死力抗,却仍接不下他的剑气,”丁桂冷笑一声,一边说,一边拉开前襟,露出胸膛上一道骇然的疤痕,那一剑几乎将他从左至右贯穿。

“然后呢?”

“然后?没曾想素来骁勇善战,在秦国号称‘敌万人’的邓将军,竟然只能勉强与之战个平手,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剑法,明明谦和不露凶相,却招招致人死地。”

晁晨道:“既然不分上下,那便谁也杀不得谁,只要值夜的秦兵围攻,即便是剑谷七老,也难全身而退。”

“我当时负伤在地,也做这般想,只盼将军多撑一时。”丁桂嘘声一叹,“但我们都忽略了一点,所谓平手,不过是正常过招之下,可公羊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必死之心而来,要取主将首级,以振军威,为绵竹拖延时间,毕竟那时蜀军还不知道晋国的援军已被全歼,而正苦苦等待。”

“帐外的军士不知情况,投鼠忌器不敢进营,我匍匐爬行,拼命想要示警,却仍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邓将军败落,心里祈祷,天王麾下‘六星将’中任来其一破局。”丁桂的双拳霎时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