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2)

冠剑行 姬诺 4500 字 12天前

“可是……“

“若你信不过我……”

“恩公,我怎会信不过你。”乔岷猝然打断他的话,勿论救命之恩,便是这坦诚相告,也能见人品。他非是生着个能机关算尽的脑袋,仔细一琢磨,越想越在理,若人要耍奸计,又何必同自己说,悄悄散布不是更好。

丁百川板起脸,略有些不悦:“亲兄弟还需明算账,说清楚也好,若是出了大乱子,我担着,有什么问题,你尽可以叫他们来找我,我就在这院里待着。”而后,又放缓语气,添了把火,“你不妨好好想想,还在等你回去救的人。”

万里之外,还有人在苦苦相候,那是唯一一个,让他活出自己的人。

乔岷再饮烈酒,心中有了决定。

流言是打街头巷尾悄然而起,起初并未直指公羊启,只说天可怜见,定襄公主寻回儿子,且将此子好一顿夸耀。而后又有人将当年小皇帝登位时的许诺传出,吊足所有人的胃口,就盼着封赏后能见一见这盛乐城中新晋的才俊。

等民意发酵到高|潮时,关于公羊启的传言再被深度挖掘,一发而不可收拾。

消息传到拓跋香的耳朵里时,她当场勃然大怒,换衣梳洗便要直奔皇宫,但人还没出门,京都的风向就变了,拓跋 的人已暗中将流言蜚语遏住,铁血而不动声色。看见王上站在自己身边,拓跋香心里头多了几分感激。

公羊月听说整件事,却觉得不怎么对味,摆明是收买人心的手段,这位帝王心中究竟如何想,根本没人知道。

那日他和拓跋香离开云中宫后直奔公主府,却并没有所谓的急事,显然是有心人为之,起先,他以为是冲着乔岷而来,但乔岷归来后,又并未不妥,除了时时面生愁苦,像办砸了事一般。

那么这一次,究竟冲着什么来?

公羊月想不通,连日出入府邸,想揪出幕后,但却被七月的一道旨意给绊住脚。拓跋 有意即皇帝位,改弦更张换年号,且在中宫开宴,邀公主府出席,似有意想在宴后予公羊月授爵。

现今抽身,便是对拓跋香的不义。

当年公羊启娶拓跋香的时候,他的来路未必瞒住了所有人,至少昭成帝心里有数,至于旁人则多半被借口所蒙骗,公羊启失踪后,灭国在前,追究的人少,即便复国之后,再说驸马坏话,也没有实质性的作用,扳倒公主,毫无意义也毫无理由。

但现在不同,公羊月回来后,若按照当年的许诺,拓跋 必须封赏,那么他就算代国一份子,从前左耳进右耳出的风言风语,也会变得尖锐,被重新正视,即便贵族们不施压,魏王自己也会出手试探,眼下离去,不打自招,像在燕国得罪慕容临一样一走了之,那接手烂摊子的拓跋香又该如何自处?

即便是鸿门宴,他也需奔赴。

宫宴阖府上下只邀请了拓跋香和公羊月,晁晨虽隐隐觉得不妙,但却也无力阻拦,好在这时候乔岷站出来请愿,说自己欲同去,公羊月晓得他上次面见没谈妥,有心想再试一次,便说与拓跋香,后者觉得前后有个照应,随即应诺下,作为近侍入宫。

第123章

那一日, 七月流火,夜来风燥,有些闷热。

夜宴非同一般, 比之行宫那次更为庄严, 连公羊月都不得不解下佩剑, 换去常服,着周正的礼衣, 头戴玉冠, 将一头青丝梳得一丝不苟。而拓跋香焚香沐浴后,则换了件曳地宫裙, 头冠宝带珠钗, 面上胭脂花钿。

喊上乔岷,三人同车, 申时自府门出。

盛乐宫比之云中行宫要大上一倍不止, 等级更为森严, 进入宫墙后,扑面而来的俱是形色各异之人露骨的目光, 和暗藏的杀意与杀机。公羊月步下车辕, 眺望巍峨宫殿, 半点不觉得轻松, 即便因为改年号皇始而里外张灯结彩,很有股子喜庆味。

拓跋香即为女流, 只能去后宫的私宴, 与妃子和官吏家眷同座,公羊月则由内侍领上正殿, 至于乔岷,则暂时候在殿外。

脚刚跨过门槛, 抱团寒暄的人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恨不得粘在他身上,公羊月知道,这些人未必都怀有敌意,不过是嗅着腥的猫,对于一切可能出现的新势力,都要早做考量和谋划。

公羊月笑了笑,大方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宴席未开,满座各自走动,时有闲人过来试一试深浅,但都叫公羊月那不热不冷地态度给挡了回去,渐渐地,搭话的人少了,作壁上观的人多了起来。

“小侯爷。”

公羊月正吃酒,案上突然落下大片阴影,像要把他整个人罩住,抬头瞧去,竟是那日高台上一面之缘的刘罗辰。

这位南部大人张口就是刘智的事,只说人冲撞冒犯贵人,已给处理去,后半生都不会在盛乐城给人碍眼。

“大可不必。”公羊月回敬一杯。

“ ,可不能这么说,我瞧盛乐城茶楼酒肆是连日话不离君,小侯爷不日便是这泱泱京都炙手可热的新贵,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刘罗辰举杯,听那说话用词像是与他示好,可言锋又多有试探,“那一处地方紧邻定襄郡,就当是我给公主和小侯爷的见面礼,往后还求同朝相互担待。”

“什么地方?”公羊月皱眉,与他装傻:“别说我现在并未封爵,即便赏赐加身,也不过闲散虚职。”

刘罗辰目光一冷。

公羊月却是不惧,嘴角一挑迎上,收敛了狂傲,竟拱手与他一礼:“刘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往后该是我请您担待才是。”

“有意思。”

刘罗辰不再多言,转头往别处去,却是碰了颗不软不硬的钉子,好没意思,但这公羊月今日一见,却是比他想象得要好上许多,听刘智手下的人汇报,本以为是个自恃武功,又傲气十足的剑客,不曾想,竟也有几分能屈能伸,倒是不能小看。

待人走后,公羊月拉了拉衣襟,觉得学晁晨说话实在叫他不习惯,要不是走之前那家伙三令五申,说了许多套词与他,他才懒得如此费神周转。

“要不要来把蒲扇?”

一旁来了个年轻人,捧着甜果往嘴里含,走近前,试探地问了一句。公羊月觉得有趣,斟酒的手一抖,张口道:“你有?”

“还真有。”

说着,那人当真从宽袖里拿了一把,扑扇两下递过去,正是街头巷尾大爷大娘人手一柄的蒲葵叶编织的团扇。

公羊月没接,抬头看去,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郎,明眸皓齿,容若妇人,很是姣好,若非是他穿着直郎官衣,只怕要叫人疑作是哪位错走的女眷。

少年郎眨了眨眼,又将蒲扇往前送送,随即在旁径自坐下,笑道:“一看你就是头回参宴,不晓得这里头有许多门道吧。”

“说来听听。”公羊月好整以暇。

“正所谓是三不落,不落扇,不落巾,不落席,”那少年当真侃起来,说得是有板有眼,“这其一你已见着,如今七月火烧炉,人全堆在殿内,不出一会便大汗淋漓, ,你别往后头瞧啊,那俩侍女拿的是障扇,作仪仗之用,可不会往你脑袋边上扇。”

公羊月觉得他说话妙趣横生,便也接茬道:“你不怕被逮着,治你个大不敬?”

“藏好就行。”说着,他把扇子拿来,别在宽袖内,等坐下时掖在掌心被袍子和立柱遮挡,只往腿下扇,确实好凉快。

公羊月挑眉,不置可否:“那余下二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