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2)

冠剑行 姬诺 4669 字 12天前

骑士并未折转鸡笼山走广莫门入宫城,而是直接经由长堤北上,行色匆匆,教人想到八百里加急。

拓跋 不由得好奇:“风骑?”

塞外多骑兵,听名字,他还以为是江左新组建的一支军队,但说实在的,没有莽原与草场,他并不看好江南的骑士,那感觉就像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非要同二百斤的九尺壮汉比谁健硕,只有形式,缺了内核。

刘裕替他解惑:“是东武君的风骑,应该是信使传信回颍川 云台。至于这东武君,传闻曾继承武林至尊庾麟州衣钵,武功极高,于太元十三年为皇室招安,敕封东武,长居 云台。”

双鲤也不由插了句嘴,要论江湖势力,可没谁比她清楚:“听说东武君麾下有左右二将,还有四馆四客,更有不远万里慕名投奔者,拥趸众多,出行都是八抬大轿、白鹿灵牛车,吃喝是灵芝仙草、玉液琼浆,五谷都看不上呢,说威风八面也不为过……”

闻言,公羊月冷不丁接了一句:“东武,不就是先秦时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的封地?看来这位东武君是要自比赵胜,也来个门下食客三千?”

晁晨正偏头往他肩上枕,忽地扭了脖子,托着半张脸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望着公羊月,而双鲤则“呀”了一声,循声往上瞧:“哟,老月,你何时爬到屋顶上的,吓死个人,我还以为鬼在说话!”

崔叹凤亦帮腔:“你不是找醒酒汤去了吗?难不成也醉了,误作了谁家梁上?”

公羊月睨了一眼:“你说说,我偷什么喽,怎就成了梁上君子?”

“喏,”崔叹凤捏着酒壶口,贴着唇浅笑,已有了些醺醺醉态,竟亦说起趣话,“你身边的不是?趁人家酒醉,把整个人都掳掠了去。”

公羊月心里偷着乐,但面上却摆出一副“懒得同他分说”的模样,转头指着双鲤,让她续上方才的话:“关于那个东武君,还有什么杂谈轶闻,一并说来。”

东武君成名较公羊月早,如他这般的亡命之徒,初入江湖时与人家犹如云泥别,等博得名声后,又不大看得上这种挂着宗室牌面的所谓“武林人士”,从前那帝师阁,虽也曾有一分支在大汉朝时入仕,但及晋国立,却与朝廷没有正儿八经的纠葛,看在双鲤的面儿上,听了一耳朵为人乐道的过去,但这个 云台本质截然,他可是一点兴趣也提不起。

不过既然说到此处,搭个话倒是不成问题。

双鲤想了想,娓娓道来:“所谓二将,乃是说襄助东武君打理 云台的左膀右臂,一为‘玉夫人’玉参差,二为号曰‘雪友居士’的苏无。”

王谧接口道:“此二者可都是大忙人,只闻其名,想见一面却需机缘,尤其是那位雪友居士,听说此人有个怪癖,凡事都得按规矩来。有说是吃饭一碗半,多一粒少一粒都不行,三小菜一汤,必须吃干净;又有说是他居所,上到柜中之物,下到桌案摆放,都必须分寸不差,稍有挪位,便不得舒服。”

公羊月不屑道:“他应该叫规矩居士或是方圆客,叫什么雪友!”

晁晨听来,微微摇头:“苏无此人虽举止瞧着令人费解,但却不是个庸人怪人,恰恰相反,是个大能人,正因为那些规矩, 云台上下事务处理才能井然有序,因此他很受众人敬重。至于雪友,是梅花雅称,这与他个人喜好有关。”

“从前苏无与人打赌,连植三冬春,终于种出名品骨里红,待那赤枝白梅开遍山头,引得百鸟啼鸣时,因这意象才得了这么个名号。雪友居士沉迷莳花而被笑痴人,这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传闻。”

公羊月不以为意,尤其夸赞从晁晨嘴里吐露出来,只小心眼地想,他不知道的,就是不够新奇:“哟,知道得这么清楚?”

晁晨面上一白,讪笑着垂下眉眼:“都是听来的。”

公羊月越细思越吃味,顿时又开始发痴:“为何你总听得他人的好,搁我这儿却是一箩筐的糟糕事?”

晁晨机灵地接上:“说明好事在后头。”

话说得公羊月舒服满意,又点了双鲤问:“那四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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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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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四客?”双鲤为他“有事钟无艳, 无事夏迎春”的偏心眼不满,扮了个鬼脸,等人手里那柳条枝抽落下来时, 她这才在东躲西蹿中开口, “四馆四客乃是东武君麾下四奇人, 分别是‘青萍馆’曹始音,擅使软剑, 名为‘缠风’;‘玉英馆’阚如, 成名暗器‘天女散花’,‘琼芳馆’裴拒霜, 玄寒之功, 内家高手;而后是‘跳珠馆’秦喻……”

公羊月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秦喻, 这我知道, 成名音波技‘妃子笑’, 当初在南五岭撞见,他与我过招不敌, 只会掉头找师父撑腰, 不晓得这么些年过去, 可有长进。”

双鲤脸色并不好看, 那一次公羊月重伤,还是她去富贵堂找裴子常求的药。

“不过, 他也确实是个奇人。”公羊月那时亦少年, 血气方刚很是不吃这等“打不过还兴搬救兵”的懦夫行为,不过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了, 气性搁下,回头来看, 对手却也有值得肯定之处,“秦喻天生残废,全靠玉口一张,能走到这个地步,定力和韧性非常人可比拟。”

晁晨嘘声一叹,在他的记忆里,秦喻却奇在怜爱生命,不仅将积蓄倾囊以付收养孤儿,便是路上遇着残蝶伤鸟,也会命人捡回悉心照料。

大概这样的人,不畏生,更怕死,公羊月的骨气要求确实严苛了些。

拓跋 和崔浩听得津津有味,不耐吊胃口,便促声叫那小女子继续说道说道:“还有三人,又奇在何处?”

“曹始音奇在‘盲风斗’,说是他为练成缠风剑法,一个人在黄山莲花峰的云海中,盲眼与长风斗了整九百天;而阚如则奇在人如幼童,永远长不大;至于裴拒霜,便有些玄奇了,说是他名虽为拒霜,但因为修习的内功之故,所行过处草叶皆会结霜。”

听双鲤说完,众人表情各异,不得不感叹天下奇人怪事多,是各有各的奇妙之处。公羊月当个乐子听来,正在兴头上,便又呼唤她往下讲:“别说,这 云台还真是妙处,那说说那个劳什子东武君呢,他可有什么异人之处?”

“老月,你问到了点子上。”

双鲤摸着下巴沉吟,好半天像才组织好措辞:“这个东武君大概奇在神秘百般上,他似乎很少出面,只有逢上大事才会离开 云台。武功不必说,传自庾麟州且能得宗室青睐,想来不差,前些年不还有说法,说其全盛时仅次于师昂阁主,大有追势的劲头。相貌江湖中倒是不曾提及,有说是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也有说是永葆姝容的翩翩少年郎,我想,大概也只有 云台中人才有幸亲眼见过。”

这时,王泓忽地插了句嘴:“世间不可能再出第二个帝师阁。”此言一处,满座惊愕,竟是鸦雀无声死寂一片,连双鲤亦张了张口,忘却下文,不知该如何相接。

公羊月挑眉望去,晁晨惊去半身酒气,摆正身姿,一脸严肃。

“看着我作甚?我可不是打胡乱说。”王泓脖子一昂,为此有些不悦,他生在世家,父辈又近身权力漩涡之中,打小便听过不少秘辛,即便从前没放在心上,但并不代表他一双拙目,看得毫不透彻。

“于江湖言,谁不尊帝师而抑东武,诸君可还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就冲方才你们提的问题看,谁曾将其放在心上过?至于朝廷……”王泓呵声一笑,“东武君根基浅,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朝廷给的,说句不好听的,朝廷要动刀帝师阁,起码还得问一问士族民心,毕竟当年南渡和北伐之时,其门人皆奔走出力,又因九百年底蕴,深受士大夫追捧,但若是哪天瞧颍川那位不顺眼,褫夺事小,只怕想置身事外,干干净净脱身江湖都并非易事。”

崔浩摩挲着右手指头上的茧子,兀自沉思,王谧则盯着潺潺水波出神,双鲤藏不住喜色,但凡夸一嘴帝师阁的,皆正中下怀,至于刘裕和拓跋 ,一个漠不关心,一个略显迷糊,还剩崔叹凤独一人侧坐在船头,心头沉甸甸,只觉厚重

王泓还有许多没有点破的东西,譬如最初的扶植,并非来自宝座上的帝王,而是会稽王想趁打压谢氏的同时,另立新势力统帅江湖,彻底斩断谢氏在外的依靠。

当初淝水大捷,依靠的流民军中很有些江湖人士,这些人不可控制又武力出众,行为散漫又不服朝廷管教,若能将他们视为泰山北斗的帝师阁拔除,自能断其依仗,再慢慢招安怀柔,将力量收入自己囊中。

这些东西崔叹凤原也不懂,但这些年云游天下,因治病结识不少形色各异的人,其中不乏达官显贵,亦不乏武林前辈,从他们的经验推论中总结而来。他不知道那位年少有为的东武君是否明白这些道理,他只晓得,从踏入 云台开始,那些所谓的奇人奇士与江湖间已隔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