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仗剑当空 不落不落 4675 字 12天前

徐云骞道:“他是我师弟。”

顾羿是他师弟,是他一手养大 的,有什么过错那 是他的过错。王升儒最后跟他说的话是让他保住顾羿。

祝雪阳此刻才从徐云骞的表情上看出些许端倪,好像终于不再绷着,那 张冷冰冰的脸终于流露出人的情绪。死的是养了 他十三年的师父,成魔的是他的挚爱,徐云骞经历师父逝世师弟成魔,天 底下 不会有比他更 痛苦的人。

祝雪阳对他恨铁不成钢,看着徐云骞的样子却无 话可说,他看着徐云骞长大 的,从六岁看到了 现在。徐云骞是掌教师兄最好的徒弟,一辈子修为都 给了 他。祝雪阳气到了 极致,反而感到了 一股无 力,他跌坐回椅子上。

少年人未经磨炼沉不住气,根本不适合当掌教。

“百里玉峰。”祝雪阳揉了 揉眉心道:“你处置吧。”

百里玉峰掌管邢司堂,这 件事祝雪阳不管了 。

百里玉峰能在任何时 候都 保持冷静,但这 件事也让他头疼许久,大 多数叛逃师门是要把 一身武功都 还回去,想要保命就废去全身武功,犹如当年王升儒给曹海平的选择,可徐云骞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沉吟片刻道:“江湖规矩,你从师父身上学的要还,念在你守山有功,废了 你一只手,罚你守文渊阁十年。”

百里玉峰顿了 顿,问:“你服吗?”

这 惩罚不轻,徐云骞一辈子都 为了 追求武道巅峰而活,现在要让他废了 自己 拿剑的手,筋脉寸断,让他再也拿不起剑,不仅如此,废了 他自由,让他代替殷凤梧守文渊阁。

徐云骞闻言竟然笑了 ,只不过那 笑容发苦,道:“不服。”

百里玉峰皱了 皱眉,觉得徐云骞有些不知好歹,祝雪阳正要说什么,徐云骞道:“判的太轻,配不上我师父。”

师父那 么好,真 要承担杀了 王升儒的罪责,这 点惩罚算什么东西?

几个长老都 是看着徐云骞长大 的,真 要按照规矩来,该拿了 徐云骞的命,但没有人敢取,王掌教一辈子功法都 是传给了 徐云骞,他是正玄山最后的正统。

百里玉峰冷声问:“那 你认吗?”

徐云骞顿了 顿,不知道是不是百里玉峰的错觉,竟然感觉徐云骞的脊背弯了 ,徐云骞声音沙哑道:“我认。”

他不服,但是认了 。

徐云骞天 之骄子,一生中唯一一次低头,是为了 他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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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九层

今年正玄山入冬没下雪, 只有没完没了的雨。孤山文渊阁的白鹤不 知道去哪儿了,那只殷凤梧养的肥猫瘦了一圈。大多数正玄山弟子 上早课时都会看一眼文渊阁的方向,九层的窗子 竟然开了。

文渊阁九层日 日 紧闭, 大多数人在正玄山一辈子 都没见过九层开窗。

正玄山百废待兴,门徒死了过半, 早课上的分外压抑,不 过以往在正玄山求学过的外门弟子 纷纷在这时候赶回山支援, 包括当年的任林少。

任林少上山之 后有些纳闷儿, 他已经知道顾羿的事 , 怎么徐云骞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发配上文渊阁当守阁奴了?

他们只是听说徐云骞守山有功, 但徐云骞今年才十 九年纪尚小, 长 老们让他再多加历练,他不 再上早课也不 再下山游荡,返璞归真回文渊阁守阁。只有几位长 老知道徐云骞是被罚, 这消息透露出去有损颜面, 直接被祝雪阳压下来 。

九层桌案前 ,一卷三米长 的经书从桌案上垂下,地上散布着密密麻麻的经书, 上面的墨迹还未干, 肥猫在桌案下逗着书卷玩。因此 这九层变得 分外怪异,头顶上悬挂着六角铜钱, 地上散落着经书典籍,两相映衬之 下亦正亦邪。

徐云骞披着一件雪白道袍伏案抄书,他不 再上课也不 再束冠, 如瀑的长 发披散下来 ,宽大白色袖子 此 时被挽起,他静静坐在窗边写字。窗外漫上来 大片的雾气 , 徐云骞没有一点表情,远远望去如同画中 神仙。

可仔细再看就知道不 是如此 ,他左手 缠着绷带,从手 腕一直缠到手 肘,上面带着斑驳的血迹。左手 筋脉被挑,这只手 也就废了,别说是拿剑能拿得 起筷子 已经是极限。

徐云骞惯用左手 ,如今左手 被废要用右手 ,他闲来 无事 时就在文渊阁抄书,要想先拿得 起剑,得 先拿得 起笔。

守阁是一件很枯燥无趣的事 ,也没几个小贼要来 闯阁,他大把时间都消磨在修复经书秘籍上,但他并没有什么不 满,路是他选的。

“我没见过你这样的。”角落里突然有人出声,莫广白观察了徐云骞有段日 子 了,他既不 想杀自己,也没有想用自己,好像莫广白只是个摆设,跟文渊阁的白鹤和肥猫没有丝毫区别。

莫广白只听令于掌教,可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王升儒死后祝雪阳是代掌教,徐云骞迟迟不 执掌掌教令,极乐十 三陵一时间无主了。

莫广白站在角落,静静打量着徐云骞,徐云骞很少跟他说话。被罚在文渊阁当守阁奴之 后就在九层住下,坐在这堆铜钱里没日 没夜地抄经书。

徐云骞不 答话,莫广白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你那师弟若是没入魔,应当很适合来 接管极乐十 三陵。”

极乐十 三陵的人都是正玄山弟子 ,每年太和殿点灯的时候莫广白会混迹在人群中 看了一天,瞧瞧哪个苗子 比较合适。

当时徐云骞和顾羿点灯他都去看过了,徐云骞的剑法 大开大合,他目空一切,以为这天下都唾手 可得 ,天之 骄子 干不 来 杀人的勾当。反而是顾羿,他为人谨慎小聪明多,难得 的是他有杀心,对顾羿来 说杀人不 是什么难事 ,杀个人和杀个鸡对他来 说可能没什么分别。

如果当时顾羿入了极乐十 三陵,那他跟徐云骞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也算是一桩美谈。

徐云骞闻言笔下一停,冷冷看着莫广白,眸中 流露出一股冷意,这人杀人全家甚至还妄想让顾羿给他卖命,简直痴人说梦!

莫广白对这种眼神很熟悉,徐云骞对他起了杀心。

莫广白知晓自己戳了徐云骞什么痛处,已经一手 摸上后腰的刀,莫广白的功夫高 深莫测,他要杀个徐云骞不 是难事 。

徐云骞只是看他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抄写《周易参同契》,好像刚才的杀心只是错觉,他一面抄经一面漫不 经心地问 :“为什么要留个活口?”

莫广白握刀的手 慢慢松开,徐云骞竟然在了解极乐十 三陵的来 历,莫广白道:“渔民也会把鱼苗放生。”

他们是信道的,总要留下一个活口,他不 怕有人前 来 报复,这么多年除了顾羿没人能翻出花样。实 际上就连顾羿也没有撼动极乐十 三陵的根基。徐云骞笔尖一顿,晕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印记,墨水淹没了宣纸,再这么下去可能纸会破个窟窿。可他没有提起笔像是已经出神,好像对这件事 厌烦了,徐云骞问 :“为什么要抛铜钱?”

莫广白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 题,他先是笑了一下,笑容里没有任何笑意,只有阴恻恻的冷:“你钓鱼的时候知道自己要钓哪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