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在一日早朝,将这个算法让人展示出来,所有大臣都沉默了。这么好用的算法,居然出自孩童之手,实在让人羡慕又嫉妒。沈黎如今还小,等他长大了,又能有何等成就?
宣帝当即决定加强边关的防御,一夜之间征集徭役的人,将城墙加得更高更厚了。沈黎此人,只能在大昭,不可出关。宣帝甚至有些后悔为了考验沈黎,叫沈黎去燕回镇当县令了。只是君无戏言,他无法更改。
大臣们对这样的决定毫无异议,更没有人批判宣帝好大喜功,杞人忧天。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宣帝到底是防着外面的危险会伤害到沈黎,还是害怕沈黎会从去往关外。
太和十年,沈黎十三岁,先前预测的五星聚合已经在这年发生。陛下早就派人将官印给他,他和其他上任的县令不一样,他的上任是陛下亲自安排的,所以简化了许多流程。
这一年和以往几年似乎没有任何不同,沈家村的村人靠着侍弄庄稼,做做小生意,去沈黎开的日用品加工厂当两天临时工,每年就能余不少钱。镇子和清河县的房价都涨了许多,有聪明人早就买了两套宅子,这样的人家已经是小富之家了。
造纺织机的工厂还是属于沈黎的私产,经过短短五年,这家工厂已经扩建了两倍,给清河县和周边县城的百姓提供了很多工作岗位。以前的刘县令早就升职调走,去汴京府城当值了。沈黎和新县令相处得也很不错,毕竟新县令觉得能来清河县当县令,就跟升职差不离了。笼络好纳税大户,不犯大错,最后都能小小地往上走一步。
再说,沈黎毕竟是半只脚踏上官途,还被陛下看好的年轻人,他此时不交好,等沈黎二月上任再往北地寄信交好吗?
沈黎在这段良好的关系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张去往燕回县的精准地图,还有关于燕回县的相关书籍。沈黎翻开这些地方史书一查,这些记载有些非常详实,歪歪斜斜地还有些备注,他横竖都是要去燕回县的,仔细看了几天几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几本都写着一个字是‘穷’!
沈黎知道燕回县穷,但是不知道燕回县大半的男人还有懒这个特质。懒到那个地方的税收,基本是靠着女人撑起来的,那个地方的女人,不是下田地干活,就是做皮肉生意。沈黎看完后不由得冷笑,这种懒人扎堆的地方,穷也不意外。乘着还没有去燕回县,现在就开始想想怎么整顿吧,不把精神态度摆端正,再搞事情也搞不起来这种地方的经济。
不过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燕回县在北地,北地什么都没有,缺少雨水,土地贫瘠。再往北走,就是大片的草原,胡人在那里放牧。燕回县的面积很大,是清河县三个大,但是人数却和清河县持平,清河县这些年的人口,在稳步增加,如今已经有两万五千余人。燕回县这几年的人口,已经呈现负增长了,这在讲究多子多福的古代简直算是个奇葩地方。
沈黎将资料看完,抱起虚岁七岁的弟弟,“小言,我们要去燕回县了,你去不去?”
沈言眨巴眨巴水润润的眼睛,用小胖手抱着哥哥的脖子,“去,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沈黎逗他,“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地方好穷,你最喜欢吃的东西那里一样都没有,你还去?”
沈言气呼呼地道:“哥你是不是不愿意带我去?你为何要去穷地方?”
“你乖一点,不要再欺负萌萌,我就带你去。反正你哥我,肯定是要去的。哥要去那里当官了,以后要戴县令戴的帽子了。”
沈言一直很稀罕县令头上戴的插上鸟的尾羽的官帽,听到他哥居然也能有这样的帽子,眼睛里面的羡慕简直要溢出来了。沈黎看到这娃居然想流口水,立马把弟弟拎得远一些,用棉布擦一擦这小屁孩的脸。
沈来秋一进来就看到哥俩在玩“你擦我躲”的游戏,见怪不怪地转身去库房了。他现在忙得很,得早些收拾好细软,等着沈黎找好镖局的人送货,然后他们一家就撇下这里的厂子,去燕回县了。倒也不能说撇下,沈黎这些年也培养了许多骨干,有他们在,再托付族长和村长帮忙照看一下,工厂的运行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沈黎他爹计划半年回来查看一趟,沈黎将可能发生的问题都预测到了,只要沈来秋照着做,一切都能处理好,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关掉厂子罢了。
沈来秋一家并不缺钱,厂子不开顶多是有些遗憾,少了许多进项,可是不至于伤到根本。
沈黎在燕回县的任期大约是三年,这三年都得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沈来秋和余氏心里其实很彷徨。他们骨子里是安稳的人,不愿意去别的地方奔波。
可是沈黎跟他们不一样,他是一个年轻人,按照沈黎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沈来秋不愿意阻止沈黎往前走的脚步。更何况陛下看重他儿子,沈来秋再怎么反对,都无法改变沈黎即将去做官的事实。更何况,沈黎心里是愿意去燕回县做县令的,年轻人,总有许多让长辈们都羡慕的冲劲。
在外人看来是个可靠人的沈黎,在沈来秋和余氏眼里,还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所以,一家人都陪着沈黎去燕回县是最好的选择,左右沈言大了,也不必害怕奔波,他们只需要收拾好一切,跟着沈黎一直往前路走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换地图了。感谢在2020-03-11 00:37:18~2020-03-12 01:4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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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正月十八这天, 沈黎一家就收拾好的东西。为了不带太多累赘, 沈黎将大半的铜钱都换成了银票, 做出了新里衣,缝上口袋, 将银票装进去, 再将口袋封好。如果有贼人, 倒也不必害怕钱全部被搜刮走。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请了最贵的镖局,应当没有问题。
沈来秋在正月十九日宴请村中所有的人, 这是一个告别宴会,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许多村人都伤感地哭了。他们总觉得沈来秋一家离开这里,仿佛沈家村都少了主心骨。不过他们知道, 就算沈来秋一家不在这里, 沈家村也不会再像过去一样穷了。
“来秋啊,你是沈家村的功臣,给了我们赚钱的门路, 还生了个麒麟儿, 给我们的后代留下生计,我们沈家村世代都要铭记你们的恩情。你们路上小心, 去了燕回县也不必挂心这里。你放心, 你的厂子,就是沈家村的厂子,你一日不在, 只要老汉我活着一日,就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否则我拼了这老命,也要护住你们的厂子。”
“对,我们都帮着你看好,谁要是敢作乱,我们就把那些人赶出去。”
沈来秋看着村里的叔伯婶娘们,知道他们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自己的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他与这里是有着紧密的牵连的,纵使即将走到远方,也觉得无比心安。
沈黎如今长成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样子,由于个子在抽条,这几个月越发瘦弱了,但是乌黑透亮的眼睛越发坚毅和清明,他的肩膀是挺拔的,并没有因为身上的重担弯下身形,还是一棵小树,却早就承担起给人庇荫的责任。
族长这几年老了许多,说话都有些颤抖,“黎小郎君啊,我知道你有能力做个好官,你跟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人的一生总有许多变数,你小小年纪,不要思量太多。别的人总会为自己寻找出路,不要太劳累了。我当了二十年的族长,还只能浅薄地感受到你身上的重担,你才是个未及冠的孩子啊!”
沈黎感受到族长对自己的爱护之意,心中感动,只将一腔感动和挂念化成一个鞠躬。村人不太理解这样的行礼方式,但是能感受到这里面浓郁的情感,于是和沈黎一样,冲着沈来秋和沈黎站立的方向鞠了一躬。
镖局的人到了,将东西都搬到马车上后,镖局的头领贺英道:“沈小郎君,我们该走了,天色晚了不好行路。”最近的山匪虽少,可是也不排除还有丧心病狂的强盗半路拦截。他们的命无所谓,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做这一行当的,高风险,高回报,遇到什么都是命中注定。可是沈黎不一样,他们中许多人都直接或者间接受到沈黎的恩惠过,沈黎哪怕受一点点伤,他们都觉得自己不配行走江湖了。
马车出了清河县,一路往北疾驰,他们要经过河东道,再越过荒河去往西北地界,绕过三座山才能到燕回县。燕回县属于殷州,距离殷州的府城灵城相隔甚远,甚至连气候都大不一样。沈黎坐在十分摇晃的车上,只觉得他是真的把沈家村当成真正的家乡了,这还没出汴州的地界,就开始想念起沈家村的一切。
余氏带着沈言在一旁玩沈黎给弟弟做的乐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赞叹,沈来秋在马车外和镖局的头子聊天,谈论路过地方的风土人情,沈黎默默在一旁听着。他很庆幸自己穿越到这里来,这个时代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这里有爱他的家人,有爱护他的族人。路途颠簸且遥远,但是有家人的陪同,一路上并不觉得孤单。
去往燕回县的路上,沈黎没有选择刻意地迅速赶路,他的任期在二月十日,因此时间非常充足。一般看到有驿站,又是差不多吃饭的点,都会选择在驿站停留一个时辰,才继续赶路。饶是这样,众人还是显得面色有些憔悴。沈言是个刚生下来,就受到大家娇惯的孩子,可是大约本性就是愿意吃苦的性子,一路上都没有叫苦,沈黎对小弟非常宽容,平日不给多吃的糖浆饼也愿意叫他多吃两块。
古代的弟弟都喊哥哥兄长或者阿兄,沈黎不接受“兄长”这个显得非常官方的称呼,因此沈言在人前叫沈黎阿兄,人后喊哥哥。
“阿兄,你看,又有个驿站了!”大约赶了半天的路程,沈言的肚子饿了,看到有驿站简直要忍耐不住了。况且他正是好动的年纪,能大半天的呆在马车里,实在是难为他了,连阿兄的孙猴子的故事都无法让他静下心来。
沈黎现在带着官印,属于官身,所以驿站对他和家人是开放的,价格也很低。但是镖局的弟兄们只能选择不远处的客栈,不,也许称不上是客栈,就是附近的百姓开的客舍,靠着离官道近的交通优势,给过往的行人提供食宿,赚些微薄的钱粮。
贺英对这里的地方比较熟悉,很快找到了一家相对干净的店,准备住进去。沈黎看着离燕回县也不远了,官道比别的地方还凄凉些,就决定放弃驿站,想跟着贺英在这家客舍稍微歇歇脚,叫沈言放放风,等一个时辰后接着赶路。刚好贺英也不放心这里的治安,两人一拍即合,去一家叫李三郎客舍的地方准备吃午饭。
“他家的客舍饭食最是干净,沈郎君不必担心坏肚子。”
沈黎一看,是三间草棚搭建的客舍,看着有些简陋,甚至有一面墙似乎快要倒了。他有些迟疑,但是不好驳了贺英的面子。
他没有注意到贺英也是满脸惊讶:“小郎君,我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前年来这里,货物险些被打劫了,是这夫妻两提醒我们小心隔壁客舍的那伙人,我才成功避开祸事。这时候我不好不管不顾。”
沈黎表示理解,都是靠得住的人,他心里也放心。
沈黎刚一下马车,拉着沈言的手进去,就看到一个妇人出来招呼他们:“客官,小店如今是不能住店了,实在对不住,但是还能吃饭,请问有几位客人?”
沈黎注意到这妇人的手上都是烫伤的痕迹,不由得看久了些,没顾得上搭话。
沈言人小鬼大,赶紧道:“我们一行十五人,您赶紧上菜上饭,我阿兄饿得说不出来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