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骗过(1 / 2)

旁人若是做了那梦,大略是尴尬又局促的,但柏砚不一样,他一边回别人的话,一边咂摸下梦里的旖旎,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还没尝到滋味呢,就被搅了梦。

唔,略遗憾!

户部胥吏小心瞧着柏砚的神色,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竟惹得这位叹气,“大人,据人来报,前边灾民聚集,似是与驻兵起了冲突。”

柏砚闻言敛了心神,不再胡思乱想,他唤队伍停下,户部右侍郎快步过来,一脸难色,“柏大人,这您都瞧见了,前边过不去……”

“叫人看好粮车。”柏砚说完下车,他一步不停走到骚乱处,就见灾民愤激不已,与十数驻兵对峙,对方按着好几个百姓,手中武器比在手无寸铁的百姓颈侧。

“住手!”柏砚厉喝。

早有人注意到柏砚长长的队伍近至眼前,一个个盯着粮车,若不是护送粮车的还有官兵,定是早早上去抢了。

“大人,这群刁民以下犯上,竟敢辱骂方知府。”

“骂得好!”柏砚出其不意开口,众人都是一脸惊异。

他不管旁人如何看待,继续道,“永州府遭此天灾,方粤身为知府毫无作为,不仅不开仓放粮,还借机囤积米粮,哄抬米价……”他目光看了一圈,最后落到对方身上,

“与土匪勾结,为祸百姓,试图谋害钦差,蓄谋贪墨灾银……一桩桩,一件件,罪无可赦,本官早已派人上报朝廷,不时便有陛下手诏,凡有同党……反抗者,斩之!”

字字振聋发聩,遑论百姓,就连户部众人都惊诧不已。

户部胥吏这一路上一直和柏砚在一起,他微微瞪大了眼:柏大人何时派人上报朝廷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管别人如何揣测,柏砚先发制人,叫人拿住那几个官兵,而后招呼人分发米粮。

与其拖到最后被人惦记,不如手脚快些,免得遭人惦记。

“大人,这不合规制……”户部侍郎颠颠跑过来,恨不能将柏砚拖回去,他们惦记着这块肥肉,虽然不可能完全吞了,但……总归是能多留一点是一点。

若是由着柏砚这样,怕是最后连一点油水都捞不到。

“规制?”柏砚轻笑,“待本官想听的时候你再讲,那时候,一定虚心听教。”说完就催人分粮。

户部右侍郎气得脸都黑了,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讲个屁!

由于柏砚动作快,等到方粤和过云寨的大当家得知赈灾银两已经分发得七七八八时,二人恨不得将柏砚揪过来弄死。

“竖子尔敢,竟骗到老子头上,让老子替他引路!”

过云寨人人自危,之前被柏砚借出去的人只回来了一半,剩下的……被逼着帮百姓分粮。

白花花的米粮从手中经过,眼珠子都瞪绿了,愣是不敢伸手偷一点,没见那柏大人派人盯着他们吗,之前想要逃走的全部被扒光了扔到泥潭里。

依着那人的话,为防他们有人夹带米粮,最好还是检查得仔细一些。

这摆明了捉弄人的法子,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夹带米粮,往哪儿藏,衣裳袖子么?

不管诸人各自心事,柏砚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四处查探方粤的踪迹。他搅了方粤的“好事”,这人肯定还有后招,毋管旁的,柏砚不能叫他再去迁怒百姓。

先前上过云寨之前,柏砚让成阳送消息出去,一个是传给怀淳,一个是传往邻府——霄阳府。

从郢都搬救兵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寄希望于霄阳府知府不是因循守旧之人,早些派人相援。

而且,还有一事他一直耿耿在怀,当年平津侯府出事,其中牵扯的一桩案子便与户部有关。

柏砚远远地看着户部每一个人,上到户部侍郎,下到一个小小胥吏。

五年时间,当初的隐秘早就不可考,柏砚却不能轻轻揭过。

他花了不小的工夫,往户部塞进去一个暗桩,为的便是暗自探查当年的那些事,这次永州府出事,平静了五年的那根线又轻轻动了。

柏砚有预感,这一次,他应该能查到一些什么。

午后又起了风,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又在酝酿着一场大雨,柏砚与底下的人忙了一天,刚喝了两口白粥,就有人来传府城外的施粥棚子被风吹倒了,还砸伤了几个人,百姓闹哄哄一片,瞧着又要出事了。

柏砚放下碗就往外走,才出门,又有一人匆匆跑来报信,“大人,那群刁民借机闹事,将侍郎大人给打了!”

秋风无情,直接掀起人的衣襟,柏砚堪堪按着些衣襟,随人往府城外赶。

等他到的时候,两方人已经动手了,侍郎一副文弱身子趴在地上痛呼,一见柏砚,抱着腿嚎叫,声音更大。

柏砚不管他,随手抄起一个瓷碗飞出去砸在人群中。

瓷片飞溅,众人吓了一跳。

柏砚冷着脸,“一个个是吃饱了撑的,有力气在这儿互殴,不如一块儿去和那过云寨的土匪去打一架?”

这几日本就忙得脚不沾地,腹中翻搅不息,柏砚脑仁疼,硬是忍着将诸事厘清,可没想到他才回了趟客栈的工夫,这边就出了乱子。

本就是敏感时期,一旦闹大些便有那心怀不轨的借机挑事,万一挑起骚乱,这档口他手下无人,户部又是一众酸儒,凭几个护送米粮过来的官兵,怕是只有找揍的份儿。

不得不说,柏砚冷着脸的模样还是颇为唬人的,尤其他动了怒,连那户部侍郎嗷了一半的人也默默闭嘴。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待平息了这点骚乱,柏砚随便招了一人来问。

“有人来要了两次粥,被那位大人瞧见了,便指着人骂,说贱民就是不守规矩,怪不得家破人亡……那边有人看不过眼就吵起来,最后直接闹得动起手,混乱中也不知是谁打了那位大人一拳,再然后,就是大人您看到的这样。”

柏砚听罢,也不开口,那人瞧他如常面色,心想:官官相护,这位怕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岂料,不等腹诽完,就见柏砚走过去,蹲在一脸迷茫的户部侍郎面前。

“当官当久了便忘了本,见人就骂贱民,若我记得不错,侍郎你也是寒门出身吧,怎么,往人伤疤上撒盐你很自得?”

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柏砚一把提起户部侍郎的衣领,直接拖着他起身,“瞧不起白衣,很好。”他示意施粥的人离开,拿了碗给侍郎,“不如剩下的就交给你,何时无人来,何时允你离开。”

他们正在背风处,但饶是如此,秋风肆虐,刮在人脸上还是有些冷的。

户部侍郎满腹不忿,柏砚也只当看不见,为免再有人借机挑事,后边他也未离开,盯着侍郎生疏地布粥。

天色渐渐暗了,风越来越大,施粥的棚子慢慢收拾着,柏砚微微眯眼,远远地看见尘土飞扬,他眸子微动,立刻招人去看。

“大人,不好了,过云寨上的土匪都下来了!”

随着来人的一声高喊,众人吓得闻声看去,柏砚站在众人面前,看着过云寨的人气势汹汹赶来,后边……还有永州府方粤。

得,仇家都攒到一块儿了。

柏砚面色如常,偏头招呼众人离开。

那户部侍郎方才还叫唤腿脚酸痛,这会儿飞快地往府城跑,哪里能看出一点腿脚不便的模样。

幸好天色渐晚,领粥的百姓寥寥,剩下的除了户部的人,就是十数个官兵。

“大人,对方来者不善,不若先进城躲躲?”

柏砚摇头,“就是冲我们来的,能躲哪儿去,将人惹急了,这些土匪怕是要拿那些无辜的百姓撒气。”

其实早就料到了这日,柏砚站在原地,看着过云寨的土匪逼近。

尘土飞扬中,方粤盯着柏砚笑,柏砚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么淡淡看着他们。

“柏大人真是好手段,骗得过云寨的大当家替你鞍前马后,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方粤故意挑拨,柏砚听了只是一笑,“还是不及方大人,一边拿着朝廷的俸禄,一边却与人做这害人的勾当。”

“你!”方粤说不过柏砚,气得牙根痒痒。

大当家马鞭一挥,“费什么话!”

他作势就要催人进城抢掠,柏砚往前走了一步,“慢着。”

和方粤想立刻报仇的想法不一样,大当家的原本是要将柏砚放到最后收拾,但是柏砚却不怕死的往前凑,登时便惹恼了他,马鞭一挥,直接往柏砚脸上抽去。

饶是早有防备,柏砚也只来得及抬手挡了下。

鞭子上有倒钩,直接抽得柏砚袖子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白净的臂上立刻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