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唳几乎将所有的火药都藏在郢都,原本是想带着所有人一起死,但万万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萧九秦。
火器营留下了一半人,萧九秦将他们招过来,将城墙上的位置都留给他们。
魏承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眼看情势一边倒,魏承唳将所有能用的人都派出去,允仲却在这时出现。
太师府被夷平,允栖音也被扣押,他一瞬间彻底须发皆白,颧骨像是移了位,嘴边衔着些许涎水。
中风了。
魏承唳微怔,他印象中的允仲是阴邪狡诈的,虽然面上永远是那一副淡泊模样。
“你败了……”允仲挥开扶着他的人,颤颤巍巍走到魏承唳面前。
“我也败了。”允仲枯瘦的手撑着桌案,“是天命……”
“哪里有什么该死的天命?!”魏承唳捏住允仲的肩膀,“我哪里差了?!”他指着城门的方向,“魏承澹不想当皇帝,我当有什么错?”
“为何一个个偏要阻拦我!”
“哪有那么多缘由,”允仲双目浑浊,“就像我一心要将允氏扶持,想让它拥有百世荣光……但是最后也成了一场空。”
“我没有败,我还没有败……”魏承唳几步走出去叫人放了一支黄绿色焰火。
允仲跟着他出来,“没有用的,哪怕魏承澹死了,你也不可能是太子。”
“我不信!”魏承唳提着刀就要出去,允仲却唤住他,“等等。”
“还有一件事没有了结……”允仲遥遥看着城墙上的萧九秦,隔着万千厮杀的将士,他忽然笑了,“也不尽然只有败……”
“侯爷,允仲派人送来一封信。”城墙下魏承唳败局已定,萧九秦看着那信没有伸手。
柏砚替他接过,萧九秦却按住他的手,“我来。”
打开信封,是一张泛黄的纸,上边是斑斑血迹,原本墨黑的字褪了色,却依然能看出遒劲的笔迹。
“萧叔……”柏砚脸色骤变。
萧九秦手背青筋暴起。
不过寥寥数语,他却看了一遍又一遍,偏生那一个个字像是蒙上了雾霭,他嚼碎了咽下去,嗓子里却干涩地说不出一个字。
五年前平津侯在北疆遭伏,世子违令去救,反被北狄蛮夷引入狼吼山,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
平津侯府二公子时任北州府同知,得知父亲被困,兄长身死,便与北州府知府请命援救。
岂料北州府知府拖延许久,最后不等他允准,萧二郎带着亲信昼夜星驰赶到北疆,险险将平津侯救出。
可是这一事最终还是传到皇帝耳中,罚萧二郎杖脊八十,打入监牢。
北疆寒风凛冽,萧二郎无食无衣,生生冻坏了右腿。
但是未有几日,北狄再度突袭,平津侯带伤上阵,而萧二郎也被封为骁骑卫首领,拖着半残的被逼着上阵。
之后……萧九秦闭了闭眼。
他二哥因为腿脚不便,被北狄蛮子围住,万箭穿心!
而他爹,就在咫尺之外。
这么多年,关于当年平津侯府一门战死的内情传了又传,但是大多掺杂了各种猜度。
柏砚攥住萧九秦的手,“我们出去见允仲一面。”
这封信内容无几,是平津侯写给家人的遗书。但是这信在允仲手里,就是故意引他们出去。
不管允仲意欲何为,柏砚和萧九秦都不可能置若罔闻。
未有多久,萧九秦和柏砚带着十来人打开城门走出去。
允仲被人抬到阵前,魏承唳也在。
“此信总不能是平津侯当年送到你手上的,”柏砚往前一步,“五年前平津侯战死北疆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柏砚。”允仲看着他,“如今我悔恨之事有一,便是当年不该一时心软将你放走。”
“那时确实没想到你小子根本不是平津侯府的一条忠狗,而是恶狼……薛良辅那个老东西屡屡登门,他怕是早就将今日预料,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命这样大,那些锦衣卫无用至极,连魏承枫那个蠢货亦是。”
“魏承枫与你也有干系?”这是柏砚没想到的。
“不过各取所需,只是这蠢货实在无能,带着那么多人,还让你们逃脱,最后……掉入你的陷阱,落得个尸骨无存。”
允仲笑了:“连当朝皇子都敢杀,你也是够大胆。”
“太师此言差矣,四殿下死于两军交战,下官可什么都不知道,况且说到大胆,哪里能比得上太师,您敢造反,单凭此事,下官便不如你。”
“好一张利嘴。”允仲在柏砚这儿占不到便宜,朝手下人点点头,便见一人放出青蓝色焰火。
允仲目光从柏砚身上挪走,最后落到萧九秦身上。
“你们二人不是一直在调查五年前的事情么,趁今日……老夫便帮你们解惑一二。”
他忽然这样说,柏砚与萧九秦对视一眼,总觉的这人还有什么没有透露,正在猜测时,允仲抬手往城墙上一指。
“人都到齐了……不如开始吧。”
柏砚和萧九秦扭头,就见城墙上倏忽换了一拨人,皇帝和魏承澹被绑缚到最前边,南夷王子也被“国师”挟持,而怀淳扣住宋榷的肩膀距离他们不足五尺。
皇帝病恹恹地小半年,但如今面色红润,看起来倒是康健得很,反观魏承澹,面色灰败,身子摇摇欲坠,一双眸子都放在怀淳身上。
“太师你竟然勾结国师掳掠陛下……”柏砚摸不清允仲的意思,与萧九秦交换了个眼神,但是允仲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微微抬手,城墙上允仲的人将皇帝和魏承澹往边缘处又送了送,“萧九秦你若敢擅动一下,就莫要怪老夫先下手为强。”
萧九秦收回手,“有话直说,何必弯弯绕绕。”
允仲轻轻笑了笑,“你这性子倒是与平津侯不甚相似,他行事谨慎,待人接物十分妥帖,就是被逼到死路上也是从容赴死,不见丝毫胆怯。”
“只不过,他临死前说过一句话。”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者,乃三子九秦。惟愿他此后安平无虞,与行章一道离开郢都,享自在和乐……再也不要卷进是是非非。”
允仲看着萧九秦,“你爹想让你离开,但是你却一头扎进北疆那泥潭,五年征战……最后似乎也没有换回皇帝的片刻信任……反而让他在龙座上更加如坐针毡。”
“我说的对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