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升向侧颈吻去。
林端偏头,抬起胳膊,恰好能碰到桌面上的针管,那是严延安排的护士特意留给他的,是肌松剂,琥珀酰胆碱,剂量不大,刚好够林端跑出去。
“在上边。”林端哑声说:“我想在上边。”
段景升哑然失笑,将他抱起来,让林端坐在自己身上,自动调节亮度的灯暗了下来,气氛有些诡异的暧昧。
林端瞥一眼床头悬挂的氧气罩,俯下身尽情与段景升接吻。
那是一个毫无芥蒂的吻,像极了段景升将他救出大火后,因死里逃生而激动不已的拥抱亲吻。
所有光阴的列车,沿着向无尽远方延伸的铁轨,轰隆隆驶去,车头黑烟滚滚,淹没了荒唐尘世。
针头扎进颈动脉,林端迅速取下氧气罩,罩住段景升的口鼻。
注射肌松剂后,如果不及时输氧,被注射者可能会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窒息而死。
段景升动弹不得,他感到身体像一座无法移动的巨山,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只能维持一副表情,眼看林端跑出病房。
林端要走了,段景升豁然惊醒,林端宁肯丢下林先进,也要离开他。
只有寄希望于助理能拦住林端,段景升呼吸困难,氧气罩及时输送氧气的同时,一并拦住他微弱的呼喊:“林……端……”
护士在门口等着,助理瞥一眼病房,没敢探长脑袋打量,只谨遵圣命,像只跟屁虫粘着林端。
他进了体检室,坐在轮椅上蒙着头脸的病人紧随其后。
一如既往,林端没有让助理在外边等着,助理不疑有他,便守候在外。林端淡漠地瞥他一眼,伸手关上门。
护士拍拍胸口,模样像极搞地下工作的革|命党,望向林端,认真地说:“严少在后门等你,林先生,快走吧!”
“谢谢。”林端说,护士指了指轮椅上的病人:“严少篡改了医疗记录,你就用他的身份离开,那样段先生很难找到你,你会直接到日本的疗养院,护照都已经办理好了。”
轮椅上的人冲林端摆手:“快走吧。”
林端感激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最后弯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严延等候在外,焦急不安地来回彳亍。
“严延。”
严延闻声回头,动作太大,差点扭了脖子。他疾步上前,揽住林端的肩膀:“事不宜迟,今晚的飞机。林端,你决心要离开么?”
他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只要林端点点头,严延保证他从段景升眼皮底下藏住他。也许三年前他就应该把他藏起来,不过那时,不见得林端愿意。
体检室就在一楼,出了后门往前再走几步,绕过停车场就是医院后门。
林端回头望向高耸的医院大楼,他的病房,灯已经暗下来了,段景升清醒而无力地躺在里边。他知道,他要走。
“走。”林端目光冰冷,夜里的寒凉沁入五脏六腑,他毫无留恋地转身,大踏步走出医院。
也许连三年前的林端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如此迫不及待地逃离段景升,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恐惧与害怕。
严延凝视他清瘦的背影,握紧双拳,疾步跟上。
病房中。
肌松剂可以被代谢掉,恰好段景升比林端预估的代谢能力更强,没过多久,他能够勉强挪动手臂。
砰——
他摔下病床的动静惊动了路过的查房护士,护士推门而入,大惊失色,冲上前来扶住他。
段景升掐住了护士的胳膊,脸色铁青,额头、手背、胳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紫青血管无一不因用力过度而暴涨,让他看上去像好莱坞电影里的变异人。
“林端……”段景升急切地喊:“拦着……林端。”
别让他走——
第36章 夜色
长夜漫漫。
车流在灯海中航行。
五光十色的破碎灯光下,一辆奔驰suv灵活插入隔壁车道。
司机技术显然十分高超,操纵着这辆钢铁大块头左移右转,比优秀的体操健将还要灵动几分。
suv身后,死死地咬住了一辆黑色保时捷跑车,像猎鹰追随它盯住的猎物,车灯放射出鹰隼般犀利的光。
suv紧急变道,引来后行司机的破口大骂,大块头驶离立交桥,兜头窜进基础设施乏善可陈的羊肠小道。
保时捷一刻不停,紧随其后。
suv里,林端坐在后座,严延开车,凤眼往后视镜一撩,似笑非笑地说:“咬的真紧。”
“我以为他没那么快恢复。”紧张让林端手心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他向后一仰,抻长脖颈,优美的颈部曲线滑入衣领。
“段景升……”严延轻笑:“不简单。”他游刃有余地转动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
suv加速,巨大的惯性作用促使林端撞向车座后背,他抓住车门把手,一言未发地沉默。
后视镜里,保时捷骤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