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曾经看不清、来不及珍稀的情感,在幡然悔悟后,化为利箭,破空而来,刺穿心脏,鲜血淋漓。
后来闹着离婚的林端,和他离了婚的林端,就成为他欲罢不能的渴望,他一步步追逐靠近。
林端总是苍白的,苍白脆弱却美好,天台上的微风都能将他吹散。
“我想护着他,照顾他。”段景升道:“太迟了。”
太迟了——
那一声漫长幽怨的叹息,如羽毛轻飘飘落在齐青心头,万千回忆尘埃被狂风吹散。
林端抱着膝盖发呆,齐青的声音自黑暗深处传来:“你看见了吗?”
林端茫然出神。他的双脚逐渐透明,如同毒素蔓延,当透明占据浑身,属于林端这个人的意识,就会彻底消失。
“你愿意从他的世界里,完全消失吗?”齐青问。
段景升不吃不喝两天了,朱绫和段镇南轮番劝他,他硬是没吃下一口,紧闭着嘴,面向窗户。
落地窗帘洞开,流苏摇曳,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满大地。
段景升一夕间老去,瘦脱了形,嘴唇干枯,头发凌乱干燥,两只手一动不动搭在扶手上,发丝间冒出几根零星刺眼的白。
齐青劝:“景哥,吃点东西。”
段景升没点头也没摇头,将齐青当做空气,事实上,他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他眼睛里,只有窗外升起又落下的太阳。
第51章 终究
林端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唇边撇出一抹淡淡笑意。
齐青走向他:“他再这样绝食下去,会死。”
林端抬起眼帘,诧异地反问:“难道他看见你回去,开心得吃不下饭?”
“林端!”齐青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在折磨他,还是折磨你自己?”
沉默在寂静黑暗的空间中蔓延。
“我已经死了。”齐青说:“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你。”
“他后悔了?”林端笑问,齐青望着他天真纯粹的笑脸,顿时说不上话,良久,点了点头。
“齐哥,我和段景升……不可能。”林端叹息。
怎么能毫无芥蒂的在一起呢?
难道说一声对不起,说一句我喜欢你,那些伤痛和绝望就会烟消云散?
林端不肯,他宁愿抱着伤痛与段景升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只有他陪你去死,你才肯原谅他吗?”齐青质问。
“说笑了齐哥,”林端笑眯眯地回答,“他死了也别想我原谅他。”
齐青拂袖而去。
家庭医生试图给段景升挂营养液体,针头扎进去,全是骨头,段景升哆嗦着将针头扯下,谁也奈何不了一心寻死的人。
也许段景升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齐青望向林端,林端的下半身完全消失,他在静默等待最终的湮灭。
角落里,光明的大门一直都在,只是没有人靠近,齐青抓起林端的手腕,一使劲,将他带起身,林端皱紧眉头,齐青将他推进大门里:“你去。”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林端瞪大眼睛,齐青朝他挥挥手,化为飞烟。
溺水窒息感铺天盖地,林端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熟悉的客卧,他趴在床上,大脑恍惚一片。
段景升后脑勺对着他,那人长出了白发。
林端手脚发麻,他爬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段景升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段景升艰难地抬头,林端垂眸,两人四目相对。
段景升憔悴削瘦的脸上蓦地绽出一个笑,尘埃落定,云开雾霁。
“你回来了。”
“嗯。”
一周后,段景升带林端北上去京城做手术。
美国专家谨小慎微地问:“就是他吗?”他指着林端,段景升颔首,林端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百无聊赖哼小曲。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林端躺在手术车上,朱绫、段镇南和段景升将他送入手术室。
进去前,林端摆摆手,示意稍等,他撩起眼皮望着段景升,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我没有原谅你。”
段景升唇角噙笑,他深深地注视着林端,轻声而笃定地说:“至死方休。”
手术灯亮。
漫长的时光似乎即将走到尽头,天地间横亘的光阴像最终点飞驰而去,万千宇宙尘埃伴随电磁风绽放瑰丽色彩,四时流淌,光阴聚散。
手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