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私生子 福蝶 4483 字 9天前

“偶然遇见吗?”宋凌玩味一笑,也不去问王卷领着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堵在馆口是想做什么,先行做了个揖,“学生姓宋字独玉,郎君能否赏面进馆一坐?公羊老相公正在馆中静侯。”

王卷被人高马大的皂役围着往里走,他虽在江东组织学子们起过几回事,但一都是自家三分池塘里的小打小闹,哪里见过这阵仗,再加之宋凌威势非一般人能受得住,像柔密又澎湃的水,让人溺毙其间。

王卷战战兢兢的走着,短短一段路程冷汗已浸透内衫,转过道廊檐,眼前骤然天光大亮,王卷不由得半眯上眼。

上京城门外,“嘶”马儿不安的嘶鸣,四蹄交错重重踏着土地,扬起轻散烟尘。田婉银甲未褪,凡暴露在空气中皮肤没一块好肉,她轻阖双目,身前是挡在城门衣衫褴褛的流民,身后空无一人。

“诛田婉!卫上京!穷保国!死明志!”

呼声里有老有少有贫有弱,他们将田婉当成了血海仇人,喊声汇成一道,席卷着风尘与刻骨之恨直奔田婉而去。

田婉发丝飞舞,马儿受到惊吓不断后退,她愈退,民愈进,退出五十太尺,田氏霍然掀开眼皮,冷光乍现。

呼声一顿,渐渐弱了下去,小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腿一打结软软跪了下去。

一人之威,竟能至此。

小六听见道沙哑到分不出男女的声音,“让开。”

他像被提拎了脖子,同手同脚爬起让出个空位,随着悉悉索索的响声,流民们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野金,懦懦分出道来。

眺望楼最高层,孔日朝举着千里目正在观察城外情况,见状他扔下千里目,急匆匆进入内室,“老师那群流民怕了,田婉马上入城。”

傅御老神在在的端起茶碗吹了吹,雾气升腾在他面上凝了层薄薄水汽,“她进不了城,田婉今日即死。”

起身放下茶碗走出室内,孔日朝跟上取出新的千里目递给他,城外场景浮现眼前。

田婉下马牵着缰绳从流民中缓步穿行,流民都低垂着头以余光偷看,没有一人敢和她对视,城门近在咫尺时却突变再生。

“咚!”小六眼睁睁看见一个难民头朝下直直往地面栽下,紧接着如同下饺子般咚咚咚声响个不停,眨眼之间千数难民倒了一半。

田婉接住个往下栽的女童,女童双目紧闭呼吸轻浅,田婉撩起她身上罩的布条子露出女童肚皮,只见一个又一个黄色脓疮连成一片。她放下女童挨个查看,皆是如此。

小六愣在原地,一句话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降世灾星,只要她活着一天,凡所至之处外起兵戈,内起瘟病。

原本他不信,如今由不得他不信,小臂皮下似有万蚁撕咬,小六惊恐的瞪着眼撕开布条,只见小臂皮肤薄的像纸一样,底下能清晰看见黄脓涌动。小六捡起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攥在手中,死亡的恐惧将他的理智全部吞噬,他疯了样向半蹲着的田婉冲去。

欺进身内,挥臂向着田婉额头狠命一砸,她躲也不躲,只听一声闷响,她微微偏头。额上多了个硕大伤口,鲜血流下染了半张脸,小六被血红刺了眼,蓦地哭出声。

田婉叹了口气,身子前倾揽住小六细瘦的胳膊,似安抚似保护的将他环在身内。

小六感受到温热体温,手一松顽石落地,他脸靠在冰冷甲面上放声痛哭。

“我无愧于礼朝,无愧于柳州,唯独有愧于你们,抱歉。”田婉抚弄着他的头发,低声道。

日光渐变,镜片折射出道白光打在田婉面上,她猛的抬头目光似利剑直直射向眺望楼。

傅御勾唇一笑,对身侧孔日朝说道:“有好戏看了。”

孔日朝进室内拿出支千里目也俯身往下看,幸存的百数流民已是失了理智,毫无章法向着田婉一拥而上,孔日朝咽了口唾沫,“老师,田婉真会束手就毙?”

话音刚落,一点寒芒自玻璃镜头里不断放大,快若流星,迅如奔雷。刺耳的破空声压得人头皮发麻,孔日朝扔下千里目猛地按住傅御往下一扑。

“咄!”

孔日朝一口气卡在嗓子眼提不上,屏息抬头往柱上看去,一根长枪入木半尺,枪尾震颤不断。孔日朝突生勇力卸了干净,只觉手脚发软,他急忙起身看向傅御,焦急道:“老师!“

傅御由于躲闪不及,右侧面上大半血肉全被长枪剜走,此时半边面上血肉横流狰狞不已,他狂笑出声,“好一个宁折不弯,当真性烈如火!”

孔日朝攒了攒力气,手忙脚乱架起傅御往楼下走。

巡查卫兵眼看着城外乱像却无一人敢动,新兵于心不忍握紧手紧腰上剑柄欲要冲出城门。

“回来!”一声断喝,总兵一脚踹在他膝盖窝里,“他们在城外不归我们管,莫要忘了自己本分。”

乱像半日方休,城外‘尸’横遍野,真正送了命的却只有一人。

田氏婉,亡于柳民之手。

远在千里外的江东,宋凌正送王卷出门,原来这王卷今日组这一场全因江东举子在科举场中多受不公对待。他们怀怨良久,今日众人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堵了巡查使,让朝廷给他们个说法。

不知公羊途是怎么和王卷说的,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已言笑晏晏,宋凌将人送到门口,回去向公羊途复命。

中门时,二人正巧撞了个迎面,公羊途先是赞赏宋凌办事周到,随后也不遮掩大方道:“我欲要去拜会王老先生,宋郎可要随行?”

眷官本就是为了记录巡查使一言一行,吃了几碗饭见了什么人都得如实记录,除了就寝与三急,时时刻刻都像连体偶人,公羊途这岂不多此一问?

宋凌会意,笑道:“晚辈在京时就听说江东小连山景色独绝,山上可见四时之景,晚辈正打算效仿先人去小连山登高,正想和老先生告假。”

公羊途豪爽的准了假,二人再别。

宋凌做戏做全套,当真回房换了便于行动的衣物,又让同羽给王弗阳送了张请帖,邀他同游小连山,收拾停当后喊了驾骡车往小连山去。

第150章 再相逢(一)

宋凌入江东前就曾经书信告知王弗阳他将虽巡查使入江东,他与王弗阳有几分交情,来了主家地头反而一声不吭岂不有失礼数?

王弗阳合上请帖,让随从拿了打赏银饼递给同羽,笑道:“让你家郎君先去小连山迎客亭待我一待,我这处还有几桩杂事丢不开手,不出半刻钟定去寻他畅饮一回。”

“我们郎君晓得王公子性子,哪还用得着您叮嘱,已是先套了骡往小连山去了,估摸着时辰这会儿子恐怕已走了过半路程。小的原来寻思着王公子若是问起我家郎君如今何在,不好应对呢!如今看来呀,怪不得郎君同谁都不亲近独与王爷投机。”同羽接了赏,笑着回话。

王弗阳抚掌大笑,“你倒是个妙人,这人啊确实得看缘分,我王家主脉支脉同辈兄弟少说百人众,偏生我都不爱与他们来往,单与独玉一见如故,你告诉他,我必不使他久侯。”

同羽一叠声的答应了,王弗阳又吩咐小子们套了马送他前往小连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