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皇子与实权臣子私下里接触,还是张庭如此至关紧要的人物,这往大了说,若有人检举甚至可以定一个谋反之罪。
宋凌心中警铃大作,杀人灭口!
他将请帖收拢掩在衣袖中,警惕道:“原来殿下今日已经有约,那我就不多打扰。”不过片刻,他将大皇子想杀人灭口的念头压了下去。这帖子本就是大皇子给他看的,而且若真想杀了他,在皇子府时就能将他与罗锦年一刀两断,又何必大费周折的引他来地下相见?
“不必紧张,你是头回来皇子府做客,论一论亲疏,我与你兄长还有些交情,说句冒犯的话,心里也是把你当亲弟弟看。这帖子用的是银纹纸,本是张大人赠送,而你年少聪慧,在京中颇有才名。为兄厚着脸皮借花献佛,将银纹纸转赠给你,还望你不要嫌弃为兄小家子气才是。”宋承熙说得真诚,仿佛真不知道那帖子上记了能要他命的东西。
“我的诚意已经给了,不知凌弟愿不愿给为兄化干戈为玉帛,补偿你的机会?”
第102章 人之所求(二)
话都说到这份上,而宋承熙甚至能两手奉上能致他于死地的把柄,宋凌也愿意信他是真想化解干戈,可既然如此当年又为何要派人行刺于他。这么想的他也这样问了,“殿下能否告诉我,当年皇觉寺为何想要我性命。当年我初来上京城并未得罪过任何人,而殿下本身也与我家有几分渊源,我完全想不到殿下那么做的理由。”
“不知殿下可否为凌解惑?”
就算是真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得罪了宋承熙,也得知道到底是哪得罪了他吧,要知道当年但凡罗锦年怂包些,他宋凌早已经命丧黄泉。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为何而死,死了也是糊涂鬼。
宋承熙脸上一刹那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神情,有愤怒,有怜悯,有惋惜,最终酿成一声深沉长叹,“若我说是为了救你,你信吗?”
你觉得我信吗?宋凌只觉荒谬至极,杀他为救他?难道说他未来的路比死亡更痛苦?
不想说大可以不说,无需说些糊弄人的鬼话,有些人故作高深,说话不说透总喜欢说三分藏七分,让听话的人去猜。等猜的人急到抓耳挠腮,他再气定神闲的解惑。巧得很,宋凌正是这类人,又不巧得很他最厌恶的也是这类人。
“殿下自己信吗?”宋凌没好气道。
“呵呵,”宋承熙锯木头样干笑,“当我讲了个玩笑话,这其中真正原委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待你知道“真相”那一天,也是我们合作时。”他这段话说的有些长了,一口气用老,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声又一声,零散又随意搭着的骨头架子快要散架。
“殿下注意身子,”宋凌实在看不下去,怕他将肺腑一并咳出来,起身上前有规律的轻拍他后背,替他顺气。
刚弯腰,左手刚按在椅背上,右手指尖一个不注意在猩猩红毯上一抚而过。
宋承熙无端生出了天大力气,长在臂上的枯枝死死箍住宋凌腕子,铁铸般。
“别……别……咳,别碰!”他面似厉鬼,没有血肉支撑的瞳仁倒影着宋凌的惊愕。攒着一身力完整说完这句,宋承熙忽然喉咙一痒,弯腰呕出一大口鲜血。淅淅沥沥透进衣物。
宋承熙穿了一身不透光的黑,胸口衣襟露出来的一截都是黑色,宋凌原只当他偏好玄色。但实情恐怕不能归到风雅趣好那一档去,谁家衣裳禁得起这样糟蹋,那玄色有几分黑几分血?
宋凌闻到了辛辣药味里混着的血腥,他忽然觉得宋承熙也是可怜人,他虽生在天家,却不受父亲喜爱,母子分离不得见,还生就一身病骨,瞧着也不像能活许多年。世间最苦非为死别,而是生离。
他哂笑一声,哪轮得上他可怜人。
血吐了约莫有二两,宋凌后退两步冷眼瞧着,他清楚宋承熙这种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在人面前示弱。
刚吐完血,宋承熙从袖中抽出手巾擦拭嘴角,没事人样又和宋凌打招呼,开口直掉血碴子,“吓着你了吧,我腿乃陈年旧疾,冬日里疼得很。”算是解释了一句他刚才的反应过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