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褥子下地,赤脚踩在地,冬日里烧了地龙倒也不冷,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西洋钟,方四更一刻。
醒了再也睡不下,又担心燃灯吵醒饺子,他干脆披上单衣小心掩门出了院子。
掌灯漫无目的走动,不留神又到祠堂前,大门虚掩着,晕黄光线从缝隙中露出,宋凌轻手轻脚的推开祠堂门,忽入明堂,亮堂堂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眼底泛酸,好一阵才适应。
祠堂里昼夜不熄点了九千九百根灯烛,传说能照亮幽冥前路,照亮游子归途。
灵位之下放了张小案,上面除了香火黄纸铜盆还放了碗冷透了的长寿面。
宋凌跪坐案前,拾起银箸一根一根挑了坨面来吃,口感粘黏,难吃得很。
吃尽后,他盯着面汤出神,汤面上隐约倒映出他一副青白相。
“好生难看,”他喃喃自语道,嘴角吊起,勉强支起个笑,“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一岁一礼,一寸一欢喜1。”
1引自《四库全书》
已归,久等私生子
第142章 匪事(五)
“凌儿,从宫里来了个小内侍说要见你。”饺子提着盏琉璃灯站在门外,她小臂上还抱着件臧蓝色孔雀毛大氅,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宋凌夜半出现在祠堂。
“人在哪?”宋凌揩了揩唇角起身。
饺子明白这是在问小内侍,边进门替宋凌披上大氅边说道:“让他等在仪门外小茶房,虽说是内侍,但内门里夫人娘子都已安置,不便让他来往。”
宋凌神色淡淡,一点也不好奇宫里内侍深夜来访是为何事,接了饺子递过的琉璃灯就往外走。
他不急有的是人急,饺子拉住他担忧道:“你近来……”,她本想问宋凌近来是否做了出格的事,不然内侍为何越过老夫人,夫人们,单单指名要见他?内侍另称天使,突兀来访只能是上面那位的意思。但想到宋凌平日里性子,询问的话全卡在嗓子眼。
宋凌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应是先生在外又有捷报传来,祖母年岁大了不便劳烦,陛下这才差人来让我这小子走一遭。”
饺子敏锐察觉出他话里诡异之处,走一遭,走哪去?皇宫?不是传话?凌儿为什么好像知道上面那位到底想做什么?
她紧抿嘴角,颇有些艰难道:“早去早回,早膳是你爱吃的桂圆蜜花酿。”
宋凌微微颔首,远去无行踪。
等在茶室的小内侍,穿了身皂黄色荚袍,头上带了顶竹篾斗笠避雪,进了室内后取下挂在脖子上,他面目狭长,典型的狐狸长相。
说来此人还有几分来历,正是昌同帝近侍大太监福官的义子,唤作德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