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艘画舫排量小,拢共船舱也就二篷,很快画舫当着罗锦年的面儿跑远了。
岸上游客早被罗锦年吓得做鸟兽散,此时只剩下寥寥几个不怕死的蹲在角落里看戏,罗锦年抱着人老神在在的等在岸边,见王矩跑了也不急,仿佛笃定王矩会回来。
果然,画舫不过走了三射之地,又灰溜溜掉了头转回来。
王矩从船舱里露出只眼睛,咬牙切齿道:“快给我上来!”
罗锦年像是不怕死,慢悠悠抱着人往舫上走,到了甲板上还转身冲岸边藏着看戏的几人露出个连牙带齿的笑。
自以为潇洒又英俊,可他忘了考虑他此时尊荣,和恶鬼的差别只有一点——能不能喘气。
围观几人被他笑的胆战心惊,以为这疯子杀疯了神,还要提刀来砍,当下吓得屁滚尿流,夹着屁股逃命去也。
进了舱将人放在小榻上,罗锦年半蹲下守在榻边盯着人发呆,一时咬牙,一时又偷笑,捏了捏那人脸颊,肌理滑腻好似极品丝绸挂不住手。罗锦年捻了捻指尖仍觉不过瘾,趁着人熟睡又上手去捏,直到把人掐得两颊通红才意犹未尽的罢手。
他也累了,干脆盘腿坐在舱里,下巴搁在小臂上盯着睡颜恬然的人嘟囔道:“你刺伤了我,该怎么赔……”
王矩靠在舱门见他作态,喃喃道:“真疯了,冲具尸体发。”他越想越害怕,曾听说有那么一类人,生来就有怪癖,不爱活人只爱死人。小景这小子再标志的姑娘送他跟前来,他也总有话贬姑娘的不是,一时说鼻头生得大,一时说额心生得短,总之没一个能入他眼。
莫非他是不爱能喘气的?王矩倒一口凉气,这也太怪了!
但尸体总这样摆着也不是法儿,王矩默念明王心经给自己壮胆,眼一闭心一横走进舱内,说道:“小景你看这尸体怎么处理,是烧是埋你总得给个说法,还有那凶杀地你处理没?”说着他又泄了气,“罢了,这么多双眼睛瞧见你,处理了也没用,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杀人犯,我们还是趁着官差没来赶紧回柳州罢!”
罗锦年听了王矩这番话,险些气笑了,转过头,“王持正,你还是不是人?”
第153章 再相逢(四)
想王矩也是喝着圣人墨长大的正经儒生,后来更是做了父母官,但杀人放火,抛尸逃命从他嘴里说出来怎和喝水吃饭一样容易?罗锦年向来如此,从不觉得自己会错,我错为他错,他错乃错上加错!
当下就站在制高点指责起王矩,一时也忘了分说人是活人,没死,能喘气。
王矩也很不服,心说,龟儿子捅了天大的篓子,老子给你想方设法擦屁股,还数落起老子来。
两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王矩冷笑道:“对,老夫确实心黑老夫认了,可惜远比不上小景公子你——滥杀良民。”
罗锦年终于反应过来,争了半晌却是牛头不对马嘴,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但他见王矩脸黑如炭的模样只觉有趣,也不说实话,还装着样子哄骗王矩。
直到看见小老头浑身发抖,似是马上要撅过去才话锋一转笑道:“王持正啊王持正,你真是老瞎了眼,辨不清是非忠奸。”罗锦年说着指了指自己肩头上正插着还在淌血的匕首,“你看好了,我才是那苦主,这人突然冲了出来拔出匕首就刺,完了事还两眼一翻晕了去。”
王矩一愣,他只觉得这话匪夷所思,但小景虽烂透了也还有一点值得称道——不说虚话。
一个唾沫一个钉,承诺庇佑小康,不论去战场拼杀,又或者做反贼他都不曾畏惧,这也是他王矩愿意豁出命去跟着他混的原因,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都定不会发生,他只担心小景哪天会因嘴贱被人打死在外头。
如今这话虽像假话,王矩却信了。他屏住呼吸靠近榻上人,曲指往鼻下一探——温热。
王矩骤然脱力,一屁股坐在板上,边喘气边指着罗锦年鼻子骂:“臭小子不早说,专等着看王爷乐子。”
罗锦年指挥道:“去找个大夫来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