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韩佑说起这个兴致很高,好像真的很想这么做。今夜气氛正好,夏司言不想这个时候跟他起争执,笑了一下说:“先生说得是。”
韩佑从他的笑里看出了一些敷衍,闷声说:“臣还是上一道折子给陛下吧。”
夏司言捉住他的手,哄道:“好了,你这一段时间安心修养,什么都别想。说好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谈政事,怎么又忘了?”
话已至此,韩佑心里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夏司言的意思。
不论他们多么亲密,夏司言终究是皇帝,他们两个人的立场就注定了他们永远无法真正地走到一条路上。
历朝历代,治国者信奉利出孔,所以要塞民之羡,隘其利途,要予之在君,夺之在君,贫之在君,富之在君。这样民才会戴上如,亲君若母。
皇帝对统治的掌控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韩佑不想点明这一层,把他们两个划到对立面,也勉强笑了一下,“嗯,不说了。”
此时已夜色深暗,斜靠在榻上就可以看到天上挂着一轮明月,清光皎皎。
夏司言抱他靠在自己身上,帮他把薄被紧了紧,问他:“起风了,你冷不冷?”
心里装着别的事情,韩佑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还在想刚才的事?”
韩佑蹙眉想说话,夏司言伸出一根指头按在他的唇上,“今天别想,要想出了这宫里再想,我现在只想和你抱一会儿。”
两人都不说话了,沉默中有一种隔阂在他们中间蔓延。刚才在寝殿的床上,他们因为深吻而滋生出的热烈情绪,被那些沉重的东西冷却下来,韩佑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既甜蜜又酸楚。
过了许久,夏司言突然叫他:“景略。”
韩佑又有些困了,窝在皇帝怀里闭上了眼睛,这时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夏司言语带笑意:“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韩佑微微睁开眼,声音懒懒地问。
“如果以后我们在朝上意见相左而发生争吵,你要知道我心里是很爱你的。”
韩佑愣了一会儿,好像才反应过来皇帝在说什么,面上柔和下来,“臣可不敢在朝上和陛下吵。”
“真的,”夏司言认真道:“不如这样定下一个暗号,不管我们以后吵得多厉害,只要我叫你‘韩爱卿’,就是我很爱你的意思。”
韩佑笑起来,“不要。”
“不,就这样,”夏司言把怀里的人抱紧了,自顾自说下去,“然后你要回答我‘是,陛下’,就是你也很爱我的意思。”
“这样很幼稚,”韩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忍不住笑出声,“我可不要这样。”
夏司言凑过去亲他,“韩爱卿,韩爱卿,韩爱卿。”
“唔……”韩佑被他堵住嘴巴,想笑又笑不出来,夏司言趁机把舌尖也探了进去。
吻了一会儿,夏司言看到他瞳仁里又泛起红色,哄道,“韩爱卿,快回答我。”
韩佑笑得停不下来,“太幼稚了,陛下,我说不出口。”
“快点,”夏司言耍赖似的亲他,在他的脖子上拱来拱去,咬着他颈侧的肉说:“你不回答我今晚就不让你睡了。”
韩佑笑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在夏司言威胁着要把手伸进他裤子的时候,终于说:“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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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出自《道德经》
2.“利出一孔”那一段话出自《管子》
3.吵架的时候用暗语这个桥段的灵感来源于美剧《吸血鬼日记》和爱尔兰电影《龙虾》
第37章 北征
补办中秋晚宴的时间定在九月十五,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及其眷属皆在受邀之列。
韩佑已经回家住了八九天了。在宫里的时候皇帝按照约定,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但是每天夜里他们都抱着睡在一起,很容易就会让人忍不住沉湎在这种温存里。所以当袁征宣布他身体已经没有大碍的时候,韩佑便立刻向皇帝请求出宫回府。
他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能说服皇帝同意他离开,但夏司言很快就答应了,只是要求他出门必须随身带几个侍卫,并且把自己身边的暗卫也派了两个给他。
谁知道回家以后并没有韩佑想象中的清静安闲,反而不断地迎来送往,天天都有人登门拜访问候。韩佑烦不胜烦,干脆说自己病得厉害闭门谢客,又再多请了几天假,准备过了宫宴再回户部报到。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九月十五。
这日,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分座泰宁殿中,韩佑的座位在御座下首左列的第五个。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内阁成员的位置,虽然还没有正式下旨让韩佑入阁,但种种迹象都表明韩佑已经开始参与内阁事务。几位内阁老臣也在这种场合对韩佑以平级之礼相待,其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殿中装饰华丽,被几百支蜡烛照得亮如白昼,璀璨生辉。官员们都到得早,这时各自压着声音跟周围的同僚聊天说笑,气氛热烈。
眷属命妇们难得参与这种盛宴,也都兴奋地四处瞧着窃窃私语,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汇聚到了韩佑身上。
他今天穿了一身猩红的正二品官服,胸口的锦鸡补子明示着他是昭国政治中心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他左右坐的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家眷坐在他们身后的位置上。于是一眼就能看到内阁大臣那一列,只有韩佑一个人年轻而英俊,也只有他一个人身后的家属位置空着。
心思活络的家眷命妇们开始互相交换关于韩佑的情报,都想看看谁家的大人有那个福气,能将这位未来的宰相收为东床快婿。
戌时正,冯可一身元青色 丝曳衫快步走到御座旁恭立,众人明白是皇帝要驾到了,殿内瞬间便安静下来。
片刻后,夏司言就在内侍和护卫的簇拥下缓步走入殿中,刚才还在谈笑的轻松气氛一下子变得庄严肃穆,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夏司言环顾四周,既没有在御座上坐下,也没有发话让众人坐。他微微笑了一下,说:“今日是一个特殊的中秋宴,推迟了一个月才举行,想必众位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声音不大,但是字字清晰,在空旷而寂静的殿中掷地有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要说什么。
夏司言继续道:“中秋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们今天在这里齐聚一堂、欢声笑语,杯中有美酒、盘中有美食、身边有美眷。可是,我们在中秋爆炸案里死去的那些同胞,却已经永远不能跟亲朋坐在一起了。”
在座的人里面也有在爆炸案中失去亲人的,他们经历了一个月的悲痛欲绝,才刚刚走出来,此时又被皇帝提起心事,忍不住啜泣起来。殿中众人听到此起彼伏的啜泣声,也都面带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