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晁云等他说完,好像还有什么话想问,于是往前凑了一步,看戚寒往后一缩,他又退回去半肘子距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微信,能把我加回来么?”
戚寒关门,靠在门板上卸下浑身力气,背后被汗浸得一片濡湿,只不过晚上灯光暗不明显。
那个布丁的事儿,他说忘了,是假的。没关系也是假的。
前段时间,两人有大半个月没联系,戚寒几乎以为年晁云要放弃了,是自己说的那句“不会在原地等你”,彻底划清了他俩的界限。
他想这样也好,拖着终归是不长久的,就逼着自己没把心思再放在这上头。他觉得只要不去想,一切都会过的。
然而其实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以为自己早就在心上穿了厚厚一层盔甲,刀枪不入。一旦这人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突然放软姿态,黏黏糊糊又是示好又是道歉的,他还是一下就懵了。哪儿能这么容易放手,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柔软的春风和细密的水流,沿着丝丝缝隙渗透到他心里。
戚寒连半个狠字儿都吐不出来。
不管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年晁云依然握着戚寒的命脉,知道他最舍不得什么,知道什么方法攻略他是最有效的,这种可怜又凄惨的,耷拉着耳朵的巨型犬模样,仿佛戚寒说一句重话,都是残忍的。
戚寒默默坐在桌子前面,打开保温桶盖子,一股鸡汤混合着药材的味道扑面而来,在冬夜里带着一股热气笼罩他,就连头顶悬着那盏孤零零的灯好像都有了温度。
他打开盖子,一点一点地喝。
鸡汤味道很淡,药材和肉的腥味儿都没去干净,汤上面还飘着一层油,但他依然都喝完了,干干净净连一点底都不剩。
收拾完罐子,陶爱国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地叫:“卧槽我妈和我说年晁云跑你老家去了!帮好婆弄了很多芡实,还挖了几棵茶树不知道要干嘛。哦对了,我妈还说好婆把那个鸳鸯锁给他了,诶我去他还真拿的下手,这不行,这玩意儿是给你讨媳妇儿……咳……反正是给你对象的,这你得要回来!”
他连珠炮似的在电话里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戚寒却只听到芡实,茶树和鸳鸯锁。
他想,难怪刚才汤里的芡实让他想起南方老家的味道,软软糯糯的。
陶爱国在电话里喂喂半天:“你不会这么点小事心软了吧!你想想之前他怎么对你的!你清醒点!喂!”
戚寒笑说:“知道了陶妈妈,挂了我去洗澡,今天累了。”
他是真累了,也不清醒,手机上还留着几条威胁短信,号他已经拉黑了,事儿却还没解决,估计还得费钱找律师。
戚寒摸摸嘴角,有点疼,往镜子里一照发现都肿了,青紫一片。他叹气,人家圣诞夜都甜甜蜜蜜开开心心的,就他,大晚上和人在酒吧干了人生第一架。
真弱啊,他这辈子第一次和人动手,居然落得这么惨。
有家供应商之前一直给戚寒的酒吧供货,去年不做了,但是有批酒一直存在他店里,当时有个服务员用戚寒的名义给供货商打了收条,后来也一直没人记得这酒。
今年供货商突然来找戚寒要他结全款,但问题是因为当时供应商也一直没说要还是不要,有些酒放到明天就已经过期了,扔了一半。
要他按全价付钱,未免欺人太甚。戚寒是好说话,但不代表他傻。
戚寒一早想找供应商理论,没想到那边态度蛮横,二话不说就杠起来,又是砸桌子又是摔椅子,碰巧昨晚林难也不在,酒吧里没人能帮他,最后不得已只能报警。
但有什么用呢,警察来了也只能调解纠纷,劝和。至于互相之间的这点利益纠葛,还是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
憨憨:我会卖惨,还会撒娇!
第24章
第二天是周末,戚寒去敲年晁云的门,想把洗干净的罐子还给他。
他特意磨叽到十点多,算算按以前的习惯,他这会儿也该起来了。没想到按了五六分钟门铃,年晁云才顶着一头鸡窝过来开门。
昨晚上见了戚寒之后,他满脑子都只剩“他是不是和江照约会去了”这一个念头,还试图从神态、时间甚至走路姿势等等各种细节,抽丝剥茧地论证“他没有和别人约会”,但没用,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最后熬到凌晨三四点他实在扛不住了,终于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年晁云靠在门框上发愣,脑子还没清醒,盯着戚寒脸看半天意识才慢慢回笼,才想起来自己此刻正顶着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站在心上人面前,尴尬地只想挠墙。
虽然他们曾经好歹是“夫夫”,他什么样儿的丑态戚寒大概都见过。但他的心态却是不可与往日同语,毕竟谁不想在对象面前保持形象呢。
“早,这个还你。”戚寒有点好笑,甩甩手里的罐子递过去,本打算放下就走,想想又补了句:“汤很好喝,谢谢。”
年晁云一颗心像喝了三斤二锅头似的,直奔云霄,高兴地表情都绷不住了。
“咳,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我弄一下马上就好。”
大早上的这个“弄”实在有歧义,戚寒控住不住的眼神往他身下看,差点脸红了,只好赶紧低头侧身走进去。
又被年晁云一把拉住。
昨晚光线太暗没发现,这会儿戚寒几乎是贴着自己,年晁云才看清楚他嘴角突兀的伤口。
“怎么来的?”
他抚上戚寒嘴角,大概是因为疼,戚寒一哆嗦,偏头躲开了。
年晁云收回手,沉了表情往厨房走。
“家里只有面包,你凑合吃点。”
他钻进厨房张罗吃的,巧妙避开了戚寒的视线,没能暴露自己脸上不合时宜的愤怒。
不止愤怒,而且嫉妒,又很难受,生自己的气,怒火滔天地能把房子都烧起来。
他认定了昨晚戚寒是和江照在一起,换言之这伤大概率就是江照弄的,他一时又怒火中烧,但其实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多管,就觉得很悲哀,又心疼又悲哀。
他把面包放进吐司机里,想冲咖啡,手一滑大半袋咖啡豆撒在料理台上。戚寒坐在客厅静静看着他,年晁云搓了把脸,简直要崩溃。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太开火做饭,冰箱里只有吐司和果酱了,不过这果酱挺好,黄桃、蓝莓、草莓三种口味,都是前阵子我一客户送的,他老家自己有个果园,雇人打理,每年卖不完的水果就做成果酱,很新鲜没防腐剂,比市面上卖的那种都好,就是防不了多久……”
年晁云絮絮叨叨,手里的果酱拿起又放下,来来回回三次,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