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两个衙差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柳玉也忍不住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正好看到那辆马车从旁经过。
拉车的马比他想象中还要威风,他长这么大连见过的马都屈指可数,更别说浑身黑亮的马了。
被拉的车也和他曾经见过的马车不太相同,车厢很大,面上雕刻了繁杂又漂亮的花纹,交错的金色与黑色汇聚成一个个形似却又不同的图案。
这样一辆马车,和玉潭村格格不入,好像一块金子落在了铺满灰的土地上。
柳玉便是灰中的尘埃之一。
即使他也在马车上,即使他和那辆马车处于相等的高度,他还是下意识地仰望。
耳边再次传来两个衙差的说话声。
“该不会是那两位大人的马车吧?”
“我估计是。”
“京城来的大人就是不一样,坐的马车都是我们从未见过的马车……”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里的人并不像大家想象中那般气定神闲,四张面孔皆写满了惴惴不安。
曾夷和曾飞相对而坐,对着沉默许久,曾飞忍不住开口:“我们就这么贸然过去,会不会惊扰了大人?”
他到现在还认为摄政王未在第一时间联系他们是事出有因,否则也不会用那么隐秘的方式寻找他们。
曾夷也有这个担忧,但比起担忧,他更害怕远在京城的夫人稳不住那边的局势,到时候他们还未找到摄政王,京城那边就出了岔子。
夫人再厉害也是个深宅妇人,如何斗得过那帮牛鬼蛇神?
曾夷眉宇轻拢,说:“我们已经按兵不动太久,如今越来越被动,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抓住先机,就算不能和大人相认,过去看看也是好的。”
曾飞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的马车并未走得太快,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玉潭村的村口,之前见过几次的里长周正早就带着几个人在村口候着了。
见马车徐徐停下,周正脸上的笑容灿烂到了近乎讨好的地步,他弓腰驼背地上前迎接,像是恨不得让马车里的几位大人踩着他的背走下来。
周正在自己家里准备好了茶点,还让妻子杀了一只养了多年的老母鸡,猪鸭鱼肉也是必不可少的,都在锅里用慢火炖着、煮着,只要两位大人点头,他便立马将人往自己家里带。
然而两位大人拒绝了去他家里的提议。
曾飞对他说:“我们只是下来看看罢了,周里长不必搞得如此郑重。”
周正一愣。
曾夷又说:“你们去忙你们的,我们先逛逛再说。”
“……”周正满脸冷汗,擦也不敢擦,抖着声音回,“大人初来村里,对村里的一切都不熟悉,万一迷了路就不好了,还是让小民带着大人逛吧。”
“也好。”曾夷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听说你们村里那两个姓柳的还是姑侄俩?他们住哪儿?你带我们过去看看。”
果然!
这两位大人就是为了柳春华和柳玉的事而来!
周正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柳春华和柳玉之间的事会闹得这般大,他当初就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柳春华可真是个祸害,仅凭一己之力把整个村子都拉下水!
他当初就不该放纵柳春华那些自私自利的行为!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周正脸色煞白,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水,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这边走。”
他们先逛到了柳春华的家门外面,柳春华家就三口人,这会儿三口人都被扣在县上的衙门里,大门紧闭。
倒是住在柳春华家附近的其他人跑出来看热闹,但碍于曾夷和曾飞的身份,他们没敢靠近。
曾夷象征性地问了周正几个问题。
周正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顺着下巴直往下滴,他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曾夷点了点头,面上情绪不显,也没多说什么。
周正一阵心惊胆战,心里七上八下,仿佛被拴在一只鸟上,冲上云霄又笔直地坠落下来。
他感觉自己都快交代在这儿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越是接近柳玉的家,周正就越是心慌,整个后背都被汗湿了,他想到了柳玉家里的宋殊禹。
不知道能否趁此机会把那个烫手山芋交出去。
若是把宋殊禹的事交到两位大人手里,再拜托两位大人交代县长处理,那么无论宋殊禹是何身份、当初为何受伤,都与他以及玉潭村没有一点关系了吧。
话虽如此,可这也是一步险棋。
周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见柳玉的家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手心里也攥出一层汗水来。
他正琢磨着如何跟两位大人提起宋殊禹的事,就在余光中发现两位大人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