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志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用手背试了试彭靖额头的温度,很烫,但是彭靖的手脚都有点凉,他赶忙把那床新被子抖开,白色被芯是这个小房间里最亮眼的东西,沈凌志满眼都是白,直到那床被子安稳地铺在床上,彭靖的脸才重新露出来。
彭靖好像一只鸽子,沈凌志呆呆地看着,像一只拢着洁白翅膀的鸽子,安静又乖顺地歪着头睡着了,他白色羽毛是柔软、又根根分明的,此时此刻那些羽毛全都合在一起,羽毛下裹着温热的皮肤。
好乖。
沈凌志蹲下来去摸彭靖的脸。
彭靖好像被他吵醒了,眉毛微微皱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沈凌志放软声音,“我没想吵醒…你的。”
因为他原本只是想摸一下鸽子的。
彭靖嗓子有点哑,他说话带着气声,似乎还有些迷糊:“你怎么没去上班呀。”
“我请假了,”沈凌志又摇头,“不对,今天老板要回家,放假了。”
彭靖不说话了,他的眼睛又闭上,呼吸再一次悠长起来。
但沈凌志必须叫醒他。
“彭靖,彭靖,”沈凌志小声地问,“吃完药再睡好不好?”
“不想吃,”彭靖摇摇头,他的鼻头通红,闷声拒绝,“肯定很苦。”
“一点也不苦,”沈凌志手从被子里钻进去扣住彭靖的手,“乖,吃药才会好起来。”
很短的沉默。
“乖。”
沈凌志试着又哄了一声。
彭靖果然乖乖坐起来了。
他揉着眼睛吞完一颗退烧药和一杯感冒药,药味好像让彭靖彻底醒了过来,沈凌志蹲在地上仰头看他,看到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点神采,彭靖歪着头看了沈凌志很久,久到沈凌志的腿都有点麻了。
有什么话堵在彭靖的喉咙那里。
“沈凌志,”彭靖张开嘴,声音很轻,“你可以抱着我睡觉吗?”
可以。
沈凌志其实有很多事没有做。
他本来想把他们昨晚弄脏的衣服洗了,还想把房子里扫一扫,烧一点热水,算一算自己还剩多少钱,他们的牙膏也快用完了,本来他应该还要去超市的。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包括,他想问彭靖,我和那个高中男生,谁对你更重要?
他还想找到一个答案,彭靖和他一起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对的?别人也会这样做吗?
还有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彭靖昨晚为什么哭?
沈凌志把彭靖揽进自己怀里。
人的直觉从来都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
沈凌志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要躲开某件事,需要对一个东西追根究底,需要对自己产生怀疑,需要在所有话都没有说开之前,在他还没有完全、彻底地踏过某一根线之前,从这里,从彭靖这里脱身离去。
但他还是把鸽子抱进了自己怀里。
第21章 婚车·彭靖·二十一
婚车·彭靖
彭靖把衣服拉链拉紧。
他对银行那几台机器还不是很熟悉,每笨拙地触碰一个选项之后总要小心翼翼地停很久才会继续动作。
其实他只是想来查一下自己还剩多少钱。
这几个月彭靖存得不多,但零零碎碎加起来也够了。
够他另外租一个很小的房间。
彭靖已经看好了地方,只是怎么也狠不下心真的跑掉。
所以他反复地把自己的衣服折起来又摊开,盘算着要怎么向梅姐开口说辞职,物色新的工作,也盘算着是要某一天不声不响地消失还是要郑重地和沈凌志道别。
但这一切彭靖都没有想好,他唯一下定决心的事,就是每晚心安理得地缩在沈凌志怀里睡觉。
要靠得非常近,近到彭靖一动就会擦过沈凌志的皮肤。
从那次感冒之后,他们做这件事已经成了习惯,拥抱着入睡,哪怕沈凌志新买的那床被子已经很暖和了,但好像只有这样,彭靖才会全身都热起来,然后沉沉地陷进梦里。
彭靖出了银行,站在路边等绿灯。
一阵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吸引了彭靖的注意。
十一月,县城已经很冷了。
大家似乎都不愿再出门,街上车很少,所以当这一列婚车出现在主街道上时,所有正在神游的人都开始认真打量这列婚车。
很张扬,就像领头婚车前盖上装饰的红玫瑰一样。
很多朵玫瑰,被人摆成了一个完整的心形,像一团火,烧破了这个阴冷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