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下午,林藏泡在图书馆里,等着上四点的专业课。

牛仔裤口袋里手机震动的时候,他正靠在一排的书架上看书。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合上书,跑到外边接电话。

“请问是林先生吗?”

“我是,您哪位?”

“您好,我是小钟总的秘书,我姓张。是这样的,明晚我们集团要办一场答谢晚宴,现场缺一位钢琴演奏师,不知道明晚八点您方不方便过来帮忙演奏?”对方的声音礼貌而冷漠,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就是听着不怎么舒服。

“谢谢你们老总赏识,不过我的钢琴演奏水平还真是上不了台面。那么隆重的场合,我建议你们找一个更靠谱的演奏师。”

“可是我们老板指定您来演奏,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老板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更改,我建议您最好还是认真配合。”

林藏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他决定的事别人无法改变?现在是你们邀请我好吗?我有权不去吧?”

“明晚六点,我们会派专车在您宿舍楼下等。如果林先生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最好能准时出现。就这样,明天见,林先生。”

电话挂断,林藏要不是心疼自己手机,真想把它顺窗户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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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刚5点半林藏就回了宿舍,趴窗户边上观察。

果然,快6点的时候,楼下开来一辆锃亮气派的轿车,好像就是钟声先前坐过的那辆迈巴赫,当当正正地堵在宿舍楼门口,所有学生被迫溜边出入,惹得大家抱怨不断。

宿管阿姨臭着脸上前和司机理论,但几经交涉,车子依然纹丝不动。

林藏直掐自己太阳穴,被这种半胁迫的方式弄得很不爽,还好自己没有不管不顾地躲去别处,否则电话能被宿管阿姨打爆。

他赶在电话响起之前换了衣服下楼,一脸苦大愁深地走到车前。始终稳坐副驾驶的张秘书连忙下车,为林藏拉开车门,面带微笑看着他,还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林藏有气也没处撒。

一屁股坐进车里,林藏正要开窗给自己透个气,张秘书又在前排幽幽道:“林先生,天凉风大,不适合开窗。而且,一会儿还需要为您做造型,没时间给您洗头的,头发里吹进了灰尘就不好了。”

“做造型?”林藏瞪眼,他从前的演出经历无数,却从未正儿八经做过什么造型,也就是换身衣服、给头发打个发蜡的事儿。

“我看您今天穿得有些随意。”张秘书回头瞥了眼林藏身上的白衬衣,是质地很好的棉质不错,是干净的纯白色也没错,但就是过于寡淡,以至平淡无味,“钟总已经吩咐人帮您准备好了演出服装,您一会儿到休息室直接换上就行。”

“我已经换过衣服了。”感受到对方眼里的嫌弃,林藏颇为不悦,“我又不是今晚的主角,就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弹琴,穿这样就可以了。”

“林先生,您可能不太了解情况,今晚的场合比较重要,如果您穿成这样的话,反而比较容易引起众人的注意……”

林藏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瞧不上,揣着满腹牢骚,又不想和一个秘书较劲,心说来都来了,干脆一闭眼一咬牙,把今晚熬过去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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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很快就在举行晚宴的酒店门口停下,当林藏下车,踏上红毯,被无处不在的镁光灯闪到,再看那现场的所有人,连维持秩序的保安都衣着考究,更别提那些光彩耀眼的嘉宾了。他意识到张秘书提出为他造型,原来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他身上所谓的演出服,在这个五光十色的华彩世界中,都不能说格格不入,简直是寒酸可笑了。

林藏随着张秘书,很快从人群和光影中穿行而过,进到了楼内的休息室。

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想想其实也没必要,红毯上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名人显贵,谁会注意他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呢?

他陷在沙发里,气还没喘匀,一盏明晃晃的化妆灯直直打在他脸上,他依稀看到几个人影在眼前闪过,抓头发的、往他脸上各种涂抹描画的,甚至还有揉肩捏腿的……林藏受宠若惊,从未被人这么伺候过,谈不上多舒服,甚至还有点别扭。

主要是无所适从的感觉令他无法放松,时刻紧绷的神经抻得他有些难受。

张秘书悠闲地靠在一旁的墙上,喝了口咖啡,淡淡道:“林先生不用担心,这是钟总的御用造型团队,按分钟收费的。您只需要闭上眼睛享受,再睁眼的时候就能欣赏到最完美的自己。”

被一堆人按在手下任凭处置,林藏想说鬼才能安心享受。

二十分钟后,御用团队撤下,一面一人多高的全身镜立在林藏面前。那一刻,他还是有些惊讶的,先前遭的罪都能忽略不计,因为这个令人眼前一亮的自己足以令所有负面情绪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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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林先生,现在是您出场的时候了。”张秘书欣然带路,林藏神清气爽地跟在后面。

宴会厅里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林藏置身于一个人声鼎沸的隆重酒会。自他坐在钢琴边,掀开琴盖,按下一串清扬的音符,大厅里的人声安静了许多。

并不是说他弹得多好,只是嘈杂的环境中甫一出现一点美妙的音乐,能让现场的浮躁氛围瞬间冷却,像一汩清泉滋润过热气腾腾的大地,随即让人感受到凉丝丝的清灵悦耳。

更何况那琴真心高级,据张秘书说,是钟声花大价钱临时买来的,音色和共鸣都好得出奇,能让人掉鸡皮疙瘩那种。

后来,整个宴会的进行过程中,都伴随着林藏奏响的钢琴声,轻盈温润,不急不徐,丝丝入扣,像一个淡淡的背景音,填满了人们交谈、碰杯、起舞的每一个时段。

不得不说,林藏是一个聪明的演奏者,他会根据场上大多人的情绪和需要,及时变化曲目风格,而且过渡自然,丝毫不显突兀。

譬如在钟声上台致辞的时候,他会把曲子弹得略微激昂振奋一些,以配合他充满激情的演讲。一曲下来,蛊惑性十足的讲演完毕,钟声也收获了更多的掌声。

今晚的钟声和平时出现在新闻头条上的模样没有太大区别,依旧是纯黑色有型的西装,圆寸头,金边眼镜,俊朗却冷漠得像雕塑的脸……只不过现场亲见的话,会更强烈地感受到他带给人的巨大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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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不停不歇弹够了两个小时,宴会总算结束了,林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平时在魅蓝酒吧弹一晚上都不带这么累的,林藏觉得自己主要是今晚的精神压力过大,心累远大于身体上的疲乏。

“林先生请跟我来,送您回学校的车已经等在酒店门外了。”林藏正斜靠在椅背上,张秘书过来叫他。

乍一松懈下来,林藏大脑放空,他机械地跟着张秘书走出酒店,上了车。

这一次张秘书帮他拉开车门但没有上车,只格外低调谦卑地向车里的人说道:“您请回家安心休息吧,剩下的扫尾工作我来安排。”

林藏始料不及,这才注意到身侧的钟声,他隐在车厢的黑暗里,完全看不见眼睛,只有两片微微嚅动的嘴唇暴露在微弱的光线中,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

此时林藏的屁股还没完全黏上车座,差一点就要推门逃走了。没人告诉他要跟钟声一个车回去啊,这也太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