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才对林藏说:“这个案子涉及到的具体问题,我可以召集我的团队逐一攻破,但目前有个最紧要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什么问题?”
“当然钱的问题。虽然现在主观欺诈的性质很严重,案子一旦上升到刑事领域,就不光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但如果能马上把合同款付清,会对案情走向有很大的帮助。据我所知,双方的合作已经圆满完成,产品早就交付使用了,事先约定的付款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如果能赶在最后期限之前付清所有款项,就能为我们赢得主动。毕竟这案子因商业纠纷而起,钱算是解决问题的重要砝码。”
“这肯定不成问题,远声难道还缺钱?”
程子笙摇摇头,面沉似水,“你不知道,钟远飞前阵子进院治疗,早就把集团的暂时管理权让出来了。根据我刚才在里边,向钟声秘书了解到的情况,现在钟声进了警局,远声集团内部群龙无首,董事会那些人现在都对钟远强和钟远志两兄弟言听计从。钟家2兄弟压着资金不放,谁也不敢动用集团的钱来为钟声解围。”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原本以钟声在集团打拼多年积攒的财力,是足够应付这次危机的,支付那笔合同款根本不算什么。”程子笙忽然挑眉看向林藏,“不过,事情偏巧得很!”
“怎么了?”
“他的秘书说,钟声手里的流动资金,基本都被拿去堵远山春墅二期的窟窿了。至于海外投资的部分,他刚签了一个高风险的投资协议,即便冒着巨额违约赔偿的风险将钱取出来应急,也要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等钱到账,只怕案子在国内都已经定性了。”
林藏表情一暗,“所有最坏的可能都赶到一起同时出现,这是把钟声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对,这就是‘请君入瓮’。钟声刚才也说,这次陷害他的人做足了准备,应该从很早开始就精心谋划的,时机也选择得相当精准。”
案情讨论到这个地步,林藏好像再也问不下去了,只觉得从胃里到嘴里,正有一股股酸苦的味道直往上翻涌。他已经超过20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他还好吗?”
“嗯……看样子还不错,他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倒的人。”
“那就好。”
“他应该很担心你,我想他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一定不好受。”
会吗?钟声会为他感到难过心疼吗?
钟声对他到底有没有付出过真心?
林藏心中警钟狂响。如果自己仍然天真地沉沦在那个虚假的美梦里,总有一天会深陷泥沼,爬都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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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是多少钱?”他还是不受控制地问了这个问题,内心却自我安慰:自己只是不想看到钟声被人栽赃陷害,换做是任何一个朋友,他林藏都不会坐视不管。
“多少钱?”程子笙拉远了和林藏的距离,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他。
“要支付给鑫诚公司的合同款,一共是多少钱?”林藏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十分肯定以及确定的态度。
“多少钱?很多钱,很大一笔合同款!”程子笙要对这个20出头的小伙子刮目相看了,以戏谑的口吻道:“至少对你来说,对我来说,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几百万?还是几千万?”林藏哂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不会是上亿了吧?”
“怎么?你要替他筹这笔钱?”程子笙舔了舔嘴唇,随后吐了个高难度的花式烟圈。
林藏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立场去替钟声收拾这个烂摊子。
自己不是被他伤透了心,已经打算要跟他断了吗?
凭什么还要为难自己,去帮他筹那笔巨款?
虽然程子笙到最后也没告诉他,那究竟是多少钱,但林藏肯定,一定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想都不敢想的、很多很多钱。
“我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帮到他了吧!总得去试一试。”林藏怔怔望着窗外,鬼使神差地说道。
程子笙冷冷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林藏冰凉柔软的发顶,“又一个痴情的傻子……”
☆、第五十九章
下午2点的魅蓝酒吧,人少,清静。
还是在那个固定的包厢内,钟远强、钟远志两兄弟和姬泽再次在这里碰头,角落处的沙发里斜躺着失联近3天的张和。
钟远强心情大好,不停地倒酒举杯,拉着三人开怀畅饮,“真是大快人心啊,咱们一定要喝他个一醉方休!一想到钟声那乌龟王八蛋现在正关在局子里喝西北风,老子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爽得不行!”
钟远志犹疑着瞅了眼姬泽,担忧道:“哥,你这样干能行吗?我总觉得不踏实,阿声的手段咱们可都是知道的,他现在是没缓过来,等他抓住机会再来报复咱们,只怕咱们就没活路了……哥,你这次玩得过火了……”
钟远强怒了,“草泥马,少给老子泼凉水!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小子以为我吃素的。被他压在头上十多年,你特么被压怕了是吧?傻逼!”
“哎呀,强哥消消气!志哥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老弟我知道你这次准备充分,而且也配合你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但不得不说,你这的确是一招险棋!”姬泽的担忧比钟远志只多不少,这次他受钟远强的指使,成了和钟声明面上对打的出头鸟,把自己暴露在警方和钟声的瞄准镜下,几乎每时每刻都诚惶诚恐。
“依老弟的意思,你抛出去的那些证据看似合理,可一旦警方深入调查,是很难站住脚的。”姬泽勾住钟远强的肩头,喝了一大口酒,同时睨了一眼角落里的张和,“他们只要一细查就知道,许多事情没经他钟声的手,都是张秘书亲自办的,现在张秘书消失了无法对证,警察也不可能定钟声的罪,更无权长时间拘留他。”
“他小子不是狂吗!老子就想看看,他以后还能不能狂得起来!忍了他十几年,现在这口恶气终于能出了!就算不能把钟声告进监狱,只要能把他提出董事会就行了。”钟远强一手夹着雪茄,一手端着酒杯,“过完年我就会推进董事会换届选举,只要把他的问题搞大,把他的名声彻底搞臭,老子就有办法拖着不让他回集团复职。他要是不在,董事会还不是我说了算!”
“原来如此,老哥心里有这个成算就行,小弟跟着你心里也有底了。”姬泽赌的就是钟远强能在这场斗争中大获全胜,否则他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和钟远强诡秘对视,讨好似的主动和他碰杯。
钟远强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成就感,狂妄道:“属你明智,这次能把龟孙子扳倒,你功不可没,我不会亏待你的!日后远声所有的业务都是你鑫诚的,而且我肯定不会像钟声那样三天两头给你们找不痛快,对你们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那是自然,我特么就烦他那股永远高人一等的劲儿,成天指责我们这个埋怨那个,做个项目还找人来监视我!”姬泽一说起这些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差点把杯子都捏碎了,“好事就永远轮不到我们头上,前几天的发布会上他特么自己出尽了风头,老子带着团队辛辛苦苦没日没夜干了好几个月,他居然只字不提!连林藏都被他以项目指导的身份到处介绍给别人,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艹!”
钟远强看着姬泽气急败坏的样子,好像自己也得到了发泄,在包厢昏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笑容格外夸张和扭曲,“来,咱们再干一杯,庆祝以后不用再看那狗逼的脸色了,再也没人能阻挡我们发财了。”
姬泽欣然吞下杯中黄汤,对一旁兀自抽着闷烟的张和十分好奇,“说起来,跟张秘书打交道的时日也不短了,没记错的话,你跟着钟声很多年了吧?诶,他不是一直挺相信你的吗?我看你一直鞍前马后地伺候他,还以为你对他忠心不二呢,没想到……”
没想到这次他吃里扒外,给了钟声最致命的打击。姬泽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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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和好像没听到姬泽的话一般,依旧不紧不慢地吸烟、吐烟,目光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倚在沙发靠背上纹丝不动。
钟远强哈哈大笑,“姬老弟你没有看错,咱们张秘书是个正直的人。不过再坚固的城墙,只要有软肋,照样分分钟能推到,而且垮得连渣都不剩。”他低声对姬泽道:“谁让他有个优秀的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