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宋微由独孤莅及两个侍卫陪同,慢慢踱到西偏院马厩去看他的驴跟马。嗯昂老远就开始嘶吼蹦跳,比小别胜新婚还要热情百倍。倒是得哒傲娇脾气发作,独孤莅手里的草料吃得欢,偏偏不理宋微。宋微忍不住扯起嘴角笑,靠着驴子跟马说话。等得哒终于肯打着响鼻蹭他的手,独孤莅差点赶不及下午的功课。
进入二月,天气暖和起来。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丝毫不觉寒意。宋微叫人把长榻搬到院中,懒洋洋坐着看鸽子。
拉叽跟溜丢恢复健康作息,一天比一天精神。随着气候转暖,那叽叽咕咕的啼鸣声里似乎带上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缠绵意味。
宋微瞅着它俩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恩爱模样,心不在焉地想:这回只怕是真的准备孵小鸽子了……
他身上裹着狐裘,没精打采斜倚在长榻靠背上,两只眼睛木然仰视,周身都笼罩着萧索寂寥之意,与鸽子们形成鲜明对比。
借独孤莅之手递给独孤萦的消息,至今没有回音。也许……该想想别的办法了。
浓重的宿命感迎面扑来,压得人呼吸不畅。他听见有个声音在脑中对自己说:没用的,放弃吧。白费劲不可怕,越费劲混得越惨,才真正可怕。乖乖任老天折腾,等它折腾够了,也就消停了。
然而来自灵魂深处的厌倦与不甘却一波波翻涌扩散,于身体内部酝酿出惊涛骇浪电闪雷鸣。
凭什么呢?
凭什么不可以?
贪心与奢望都已摒弃,只求过一点自己做主的小日子,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无数次尝试掌控,毫无例外全部失败。或者,这一次尝试逃离,没准能够奏效?
吃了多少教训才明白,消受不起的东西到手就是祸害。那么,这一次,我拒绝。我坚定。我抵得住诱惑。
宋微捏紧拳头。嗯,再试一次。
皇帝没那么容易死,他有的是儿子承欢膝下。宪侯也没那么容易伤心,他有的是大事充实人生。
就算失败,失败又怎么样?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死猪不怕开水烫。
宋微望着两只鸽子耍杂技似的上下相叠,如今是见惯不怪,当初第一次发现,可新奇得不行。
也说不定老天爷就是想叫自己多积累点生活经验而已。学无止境啊……
独孤铣跨进院子,入眼就是这副诡异场面:宋微姿态慵懒散漫,一脸无动于衷,正目不转睛地看鸽子交配。他听了李易汇报,六殿下得知陛下卧床不起之后,神情有些触动,忍不住打破这些天的惯例,过来看看。
走近了,才发觉宋微双眼其实根本没有焦点。
轻轻唤道:“小隐。”
宋微转头看向他,跟不认识似的盯一阵,最后点点头:“来了?”
独孤铣心头雀跃,情不自禁笑了笑,问:“冷么?怎么不叫人多铺一层毯子?”说着便抬腿往屋里去。
“独孤铣。”宋微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