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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
手机信号时而闪烁,顾燃编辑了一段文字,尝试给林郁发消息,却听见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发送信号的手微微顿了下。
他侧过头,看见江忱俊美的侧颜,心微微漾了下。
九年前,江忱来顾家做他的家教老师,也总是靠在他肩头睡着。那时江忱总给他布置许多的课外任务,他时常做到很晚,但江忱却有按时睡觉的习惯。
为了督促他学习,江忱不愿提早去睡,于是他就只开一盏台灯,一边赶作业,一边让江忱枕着他左肩休息,告诉他等写完作业就会叫他。
无数个夜晚,他将熟睡的江忱抱到床上,却从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后来之所以努力学习,不是因为江忱说服了他,而是因为只有自己早点写完作业,江忱才可以安心睡觉。
顾燃熄了手机屏幕,手臂环绕过江忱身体,让他靠进自己怀里,以免他被外面的风吹感冒。
他转过头,望向外面浓重的黑夜,一个人静待这场雨停。
等到有人来救援已经是凌晨六点。因为下了雨的缘故,天仍旧阴沉沉的,仅有的一抹光亮也被挡在了阴云之外。
林郁发了条消息过来,说是救援人员已经到了,还有三分钟他就能到。
顾燃下意识去看江忱,发现他依然睡得很沉。
……还是别惊醒他了。
他将江忱横抱起来,离开了停靠站。
林郁已经到了,正准备开口,却一眼瞥见他怀里的江忱。
迟疑片刻,压低声音:“忱哥怎么了?”
“太累了,”顾燃说,“让他再睡会儿好了。”
林郁有些诧异:“可是这儿很吵啊。”
警方和搜救队都来了,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
“他一向这样,”顾燃注视着怀里苍白的面庞,眼底划过晦暗不明的光,眉头微微微蹙。
他曾听江忱的邻居说过他十岁时被母亲带去跳河自杀的事。从那之后,江忱只要陷入熟睡,就很难醒过来。这些天连夜拍戏,再加上昨晚发生那些事,想必他已经很累了吧?
“那名杀人犯呢?”
“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林郁侧过头,看向某个方向,“听说那家伙儿子患有绝症,为了治病欠下巨款,后来还不上钱,他就去抢,抢不到就杀人。”
听着林郁的描述,顾燃的心猛地收紧,眼神像是淬了冰。
昨晚这个男人对江忱说了什么吗?
不远处,男人正被带上警车。他面容平静,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儿子吗?”
听到声音,男人一怔,停下身,眼神黯淡下来,唇边一抹苦笑。
“走投无路的滋味,你们这些有钱人永远不会理解。”
“我不需要理解杀人犯在想什么,”顾燃淡淡说,“你的儿子也不会原谅你。”
男人身子一震,没有说话,坐上了警车。
“燃哥,你受伤了?”林郁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口和周围的血,语气变得急切,“车我开过来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等等。”
“燃哥?”
顾燃看向怀里熟睡的人:“先送他回家。”
-
等江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肩膀略有些酸痛,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林郁,不由怔住。
他下意识去看车前镜,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靠在谁的肩头。
……顾燃一整晚上都没叫他?
车前镜里倒映出的顾燃的身影。他静坐在后座,微微侧着头望向窗外,姿态慵懒却高贵,侧颜俊美无俦,看不出疲惫色,眼底一片化不开的雪原,苍冷而又淡漠。
那个瞬间,江忱心下划过无数个疑问。
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搜救队来了吗?那个杀人犯的行踪告诉警方了吗?车现在要开往哪里?
江忱没有出声,甚至没敢让自己动弹,就这么倚靠着他肩膀,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不去问,就这么保持着缄默,像是静待命运驶向它既定的目的地。
而他偏偏只贪慕沿途的温暖,想要它多停留一刻。
二十分钟后,车在江忱的公寓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