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不能走。
合影的小姑娘看着挺可爱,性格却异常霸道,非要拉住我一起看,一副如果没有满意作品就得补拍的架势。
我十分无奈,却也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想着宋蔚然下一波咖啡也没那么快做好,便耐下心呆在窗边等她挑。
临窗往下看,又见到有三五结伴的女孩子在路边张望,发现春风不醉的店招之后立马兴奋欢呼。
确实,书店自开业以来头一回有这样的人气,我理应高兴——我当然也高兴,然而正如对迟雪的态度那样,我高兴得不纯粹,总觉阳光之下有什么阴影。
仔细想想,其实打从和迟雪偶遇重逢到现在,我都在心里对他敬而远之。
那天我对宋蔚然说“哪个迟雪都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迟雪”,事后回味,这话实属敷衍之辞,甚至言不由衷。
不是的。
有个声音在我心中小声说——不是的,你才不认为这个迟雪是你认识的迟雪,你根本就觉得,你认识的迟雪已经死了。
死在他反复掰开你挽留的手,执意离开的那一刻。
“……这张可以!这张的阳光最温柔,显得我特别好看,和小哥哥的气质也好搭!”
思绪被身边小姑娘欣喜的惊呼打断,我闻声往她的手机屏幕望去。
在我看来,它和其他的照片相差无几,光影构图都平庸,不知道她怎么得出“特别好看”的评价。
不过,她高兴就好,我的任务终于圆满完成:“是挺好的,那我就先走了。”
“哎对了,帅哥,你认识迟雪吗?”她拽住我刚拿起的托盘。
来了,果然在这儿等着呢。
我摇摇头:“不认识。”
“听说你们老板是他朋友,他还来过你们这里,你没遇到吗??”
“……遇到了。”
她两眼放光:“天呐!那你怎么没有抓紧机会认识他?!”
她的语气听起来简直是绝望,好像没抓住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人不是“我”,而是她自己。
先前我从来没接触过追星族——在我小时候,人们是这样称呼这个群体的,现在好像已经有所不同——她的感情这么饱满,一时有点震撼到我。
像是一波热浪,在空气里化出了实体,轰然朝我扑过来。
怎么会这样?她们明明都不认识迟雪,没有跟他说过话,没有亲身感受过他是怎样的人,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却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赤诚而热烈地爱他。
有那么一刹那,我竟然感到一丝嫉妒。
“也不是每个人都在乎他的,你们喜欢他才会觉得能认识他是一种恩赐。”我稍稍用力,拽回托盘,看着她,“对我而言,给他送咖啡和给你们送咖啡没有任何区别。”
说完,在小姑娘再次缠上我之前,快步往楼梯口走去。
烦躁和不安无缘无故缠上我。之后的整个下午我都感到一股无名火在心脏和腹部之间流窜,轨迹飘忽,有时隐隐约约,有时汹涌翻腾。
相处太久了,我的情绪逃不过宋蔚然的眼睛。下午四点,店里还是很多人,我正要接手她的活儿,她努努头,目光投向角落里的钥匙。
“你去接茉莉吧,这里我来应付。”
她眼中含着一种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笑意。这是茉莉来到世界上之后,才在她那双眼睛里悄然生长出来的东西。
它原本应是茉莉独享,然而我凭着离她们的生活够近够长久,经常能够蹭到。
“谢谢妈妈。”我毫无心理障碍地卖了句乖,拿起她的钥匙去开接送茉莉专用小电驴。
为了工作生活的方便,茉莉就读的幼儿园就在春风不醉附近,距离我们住的小区也不远,这样早送晚接都顺路。
接送小电驴是按茉莉喜好买的,粉红色。我一个大男人骑一辆粉红色的车在路上跑,还挺招回头率。
到幼儿园时,有家长接的小朋友都已经依次排队出来。其中没有茉莉的身影,她大概是在教室里等。
我隔着铁栅栏往里张望,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基本空了,只有茉莉一个人。
她与众不同,从小不怕孤独,空荡荡的教室似乎令她更自如。她正面对着锃亮的瓷砖墙面,从容自在地做出自己平时舞蹈的基本动作,姿态随意而舒展,像个小大人那样自娱自乐打发时间。
我不忍打断她,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眼见她一套动作完成,才敲敲栅栏,喊她:“茉莉!”
她扭过头,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跑过来扑到窗边:“阿程,是你啊!”
“你妈妈没空,你快出来吧。”
“好,我来了!”
她转身便往门口跑去,我提醒她“书包”,她又折回座位拿书包。我走到接孩子的幼儿园大门那边等,正好见她飞奔的小身影。
“宋茉莉,今天是谁来接你啊?”守门的老师例行问道。
茉莉仰头骄傲地说:“是我大舅!”
守门老师笑眯眯地送她出来,和往常一样,又对我夸赞一番孩子如何如何懂事。说五六岁的孩子中,就数茉莉最省心。
和老师寒暄完,我拉着茉莉的手出去。她蹦蹦跳跳很开心,到了车边,把书包甩给我就自己站上前面的“专座”,双手扶住车头。
“阿程,我们去兜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