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又一下。激动,鲜活,兴奋,有种说不出的酸胀感,咕咚咕咚地响,好像在捶打胸腔中的每一根神经,捶打身体上薄薄的皮囊。
这之前我从没有体验过这种心跳,可它出现了,我就清楚,它意味着爱情。
宋蔚然又对了,确实有很大进展。
我曾经看过一本小说,故事讲述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少年一生的成长与友情故事。
也或许可以看作是爱情,如果友情与爱情的必要区别标志就是情yu的话。
在书中,两位少年分别代表理性与逻辑、感性与艺术,他们因极其相似的内核而走近,又因极端相悖的特质而强烈互相吸引。
起初他们一起长大,后来理性者走上最为正统严谨的道路,艺术者遵循直觉将自己放逐人间。他们分离,之后长达数年的时光从艺术者的角度叙述。
那小说对我来说并不好读,甚至读得相当难受。可我太想知道主角是否还会重逢,将怎样重逢,所以啃了下去。
当时读小说的我,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这个执著不已。毕竟我明明就不是一个对虚构多有兴趣的人,通常也不会对虚构故事发展太在意。
就那么一回成为例外。
然后,没错,话题要来到迟雪身上了。
当迟雪回到我的生活中,我渐渐就明白了,当初那么执著看完那本书,是因为那个故事拽出了我自己。
在我眼里,迟雪就是那个放逐自己的艺术者。
在我自己都够不到的内心深处,我太想知道他出走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是否还会归来,以什么面貌归来。
那本书的视角就刚刚好,它那么详细地写了出走那个人的种种经历。
人活世间,所经所历固然五花八门不可复制,可内心崎岖坎坷往往相似,殊途同归。
因此即便是一个丝毫没有现实相似性的虚构故事,也满足了我对迟雪的揣测,安慰了我深藏心底的关切与担忧。
现在,此时此刻,我想起迟雪这个人,想起和他的亲密温存,想起他出门前的亲吻,就觉得自己整个人改变了。而且是毫无抗拒的、持续进行的改变。
我变得对命运和生活充满感激,所有不幸和遗憾都能被原谅,眼前的每一桩烦人琐事都可爱轻松。
尤其是,一想到下一次相见不远,我就感到心跳骤然加快,血液发烫。
于是一天剩下的时间,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过去。
不知道算不算是心虚,拖着一直微微发热的头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见宋蔚然,找到机会就远离她的视线。
傍晚到来,我主动拿了钥匙去接茉莉,还应小家伙的要求带她去附近游乐场玩了一会儿。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八点,菜都凉了。
“一大一小,怎么都那么贪玩?上哪儿玩了?”宋蔚然拿保鲜膜把菜封好,扔进微波炉加热。
茉莉大声回答:“青青游乐场!”
那是离幼儿园最近的小型游乐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经典项目都有,是城区孩子的迪斯尼好代餐。
“怎么上哪儿去了!”宋蔚然听了,猛地回头,先是惊恐地瞪茉莉,然后扭头看向我,表情有些纠结,“忘了跟你说,最近不要带她去学校附近的场所玩。”
“怎么了?”我心头一沉。
果然,她露出苦恼和一丝愤怒:“姓许的守着呢,我平时接到人就带回来,不给他一点靠近的机会。那种容易跑丢的地方,还是得防着点。”
闻言,我了然。
“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让陌生人靠近茉莉。”
宋蔚然没再说什么,点点头,但我看她还是很不放心。然而她自己闭口不想说,我也不便过份追问了。
原本,我想着茉莉本性喜欢热闹和人群,却因为不够安全轻松的幼年和童年,把这部分本性倾向压抑了,打算带她去杀青宴玩玩的。
如今看宋蔚然的态度,也就作罢。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家里房间刚收拾好,夜里睡觉我就没有拉窗帘,早晨醒来身上满是阳光。
手机里有迟雪深夜发来的微信,看来他参加的前辈私宴不轻松,喝得挺惨。
几条信息中,语音断断续续,伴浴室水声,文字则遍地错别字。
九点五十,白助理打来电话,说人已经进城,不久后就能来接我。我草草收拾了一番等他来。
迟雪看起来又花了不小的手笔,白助理是开着一辆我没见过的房车来的,车上足有十几套衣服,造型所需一应俱全。
这当中,最贵的恐怕是造型师。
那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男孩子,一双媚眼,声音柔细却娇而不娘,喊起人来有种清亮如水的活泼劲,让人很难不喜欢。
“我叫京京,和迟雪老师是老朋友了!”说着话,他捋了一下鬓边半长的发丝,直白地打量我,“您和迟老师说的一样。”
“那是哪样?”
他嘴角一挑,有些促狭地笑起来:“菩萨样!”
这个词我知道,最近的网络流行。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突然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欲和纯。我认为它作为一种形容,既包含赞美,也包含某种隐晦的挑逗和亵渎。
京京现在的眼神就是这样。
他丝毫不遮掩自己对我的欣赏和兴趣,目光上上下下游走了好几圈,尔后咂舌啧叹,接着长叹一息。
“唉,怎么每一个我看着超喜欢的人,都有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