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程,你误会他了。不止你,连他自己也误会自己了。他不是喜欢我,他是喜欢我这样的妈妈,你懂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再去看曾玉菡和茉莉在一起玩的样子,我忽然就有了新的体会。
原来他不是靠收买茉莉接近宋蔚然,他是在和茉莉一起过童年呢。
他把茉莉当成自己的玩伴,把宋蔚然当成自己最向往的、别人的妈妈。借着友谊的双桨,偷偷享受一点这个妈妈的温暖。
可怜的小东西,怎么我被抛弃了得不到他们的爱,你承欢膝下也这么寒碜呢。
吃完早饭,简单收拾一些东西,和他们道过别,我便出发。一路顺利,飞机正点,不久后航班就起飞了。
夜里没睡好,旅途近三个小时,我几乎全程在睡梦中。
起初是没有梦的,不知从哪一次气流颠簸半醒开始,我踏入一片熟悉又陌生的迷雾。熟悉,是因为以前经常梦到。陌生,是因为很久没来。
它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好像是在越南呆到第八个月,第一次进行地下拍摄之后。
时间间隔太久,我也刻意遗忘,便早就记不清那是一次怎样的拍摄了。反正不是乱七八糟的、被迫进行的男女交(媾,就是什么刺激眼球和精神的危险游戏。
我完成工作之后昏天暗地地大睡了两天,梦中反反复复走入那片迷雾。它没有入口也没有尽头,我在里面惊惶不已,拼命逃跑。
同样的梦境来过几次之后,它轻车熟路地变成梦魇,从梦里勒着我到梦外。同样,我也很快找回对付这种东西的经验,与其抗争不休。
长达大半年,它总在升级欺骗、压制我的手段,我则不断破解,然后无视。循环往复,互不相让,堪比搏命厮杀。
后来我不再梦到它了,我以为自己胜利了。
但现在它轻易把我裹回迷茫和恐惧中。
我脚下踩着实地,它却暗示我前面必会踩空,也许是沼泽也许是悬崖;如果我原地不走,它又告诉我我会错过重要的东西,会后悔。
它没有形体,没有方位,没有存在的证据。我无从攻击,无法突破,只觉得心慌气喘,胸口仿佛压着巨石。
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后悔的焦急正像某种嗜血的兽类,兴奋至极,粗暴而凶恶地撕扯我的精神,我喘不上气,动不了……我好像要输了。
谁来救救我,我要输了。
我不想输啊。
“向程!向程——”
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的声音穿透锣鼓喧天的动静,撞在我耳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