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空。”
奚野插着兜绕了一圈,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阴凉地里的小凳子上,膝盖分开,脚踝交叉,从包里掏了盒奶,抱着书包,插上吸管,慢悠悠地喝了起来,悠闲得酷似横江公园晨练的退休大爷。
季言礼笔一顿,勾勾手示意下一位,同时眼风扫来:“奚野同学,你干什么?”
奚野嘴唇上还沾了一点白白的液体:“喝奶。”
季言礼:“???”
奚野:“我没吃早饭,头晕。”
沈微澜又笑了,心说真他妈离谱,就奚野的体格来说,估计饿个半个月还能生龙活虎打个群架,再说要喝奶也没必要坐在校门口现场直播。
但是在季学长面前,她想努力维持一个矜持的淑女形象,所以硬是憋着没说话。
哪想到季学长竟然停笔了,皱眉道:“为什么不吃早饭?”
季学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旁边的角落,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包面包来,丢给奚野:“吃完赶紧去学习。”
奚野一抬手接住了,愣道:“还真……”
手里的面包是那种最干枯的切片面包,质感粗糙如同树皮,那种吃一口要喝一杯水才能送下去甚至让人产生错觉会刮伤食道的原味面包,两元一包,保质期还长。
奚野拿着面包像书页似的在手掌里拍了拍:“学长早上就吃这个?这也太难吃了。你给我了,那你早上吃什么?”
季言礼:“下次校服记得穿好,扣子扣上,头发长了该剪了,这次不扣分了,下一位。”
奚野:“学长!!!”
季言礼无可奈何推了推眼镜,转头道:“嗳,听到了,小点声,我吃过了。”
学长脾气也太!好!了!
沈微澜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记扣分流程,她本来就只是想多和学长单独相处一会儿,此时目光就在季言礼和奚野中间来回打转,从中获得了一丝隐秘而难以描述的快乐。
她之前远看奚野,再联合各种恐怖传言,把他想象成一个曾经把人打残又坐牢的十恶不赦但是充斥着野性暴力的穷凶极恶势力,但此时这么一看,竟然像一条乖巧撒娇的小奶狗,喝奶的时候腮帮子微鼓,本来凌厉的脸部线条都圆润起来。
放空时候,漆黑的眉眼不仅不凶,反而有些呆萌。
奚野没吃,他把面包塞在书包里,又抱着书包等了一会,突然不耐烦地“哎”了一声,看向沈微澜:“你纪律部的?”
沈微澜还在脑补中,冷不丁被问,被他不善的面色吓了一跳,点点头说我是。
奚野哼了一声,伸了伸腿脚:“该你做的事情,你就在旁边看着学长干?学生会要你何用?吃干饭的?大清早游手好闲,工作都让别人做?脸挺大啊。”
沈微澜:“……”
她收回刚刚内心评价奚野的所有话。
所,有。
奚野:“就这么几句话,我都会背了,你还不会,盯着学长看什么呢?看热闹么?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季言礼笔杆敲了敲计分板,望过来:“说什么呢奚野,有礼貌一点,喊学姐。”
奚野真诚地抬头道:“学姐,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季言礼转向沈微澜:“你别听他瞎说,我当时高二也是学长带着慢慢才……”
沈微澜面红耳赤,猛地一把抢过季言礼手中的计分板和笔,大声结巴道:“学长!你你你你去歇着吧,我学会了!真的!”
季言礼:“……你真的可以吗?不要勉强。”
“我可以!”沈微澜羞愤道,“我早就可以了!对不起!”
季言礼:“……”
回班路上,奚野总是快一步缓一步交替着走,走快了就站在前面回头等着季言礼,然后又拖拖拉拉站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再急走几步窜到前头去继续等,仿佛跟季言礼并肩走路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他旧事重提,说有话要跟学长说,季言礼急匆匆往高三楼走,摆摆手说上课要紧,有话等放学再说。
季言礼提前收工回班,倒是多了一点时间把他还没补完的作业收尾,昨晚刷物理十八套卷,熬到四点睡过去了,如果不是季以禾把他喊起来,今早迟到的还要加他一个。
扣分倒不是主要,季言礼又参加学生工作又天天受表彰,学期末德育分都能加到七八百分,够他每天迟到两次有余……到时候还是只能按满分一百计,倒没什么用。
主要是不能带头坏了规矩。
他回班的路上还不忘教育奚野要遵守校规校级,奚野问德育分有负的吗,季言礼仔细一想对呀德育分最高一百最低也只能是零分。
奚野微微一笑,那我已经负分了,岂不是很自由?
季言礼一边早读赶作业一边为奚野的事头痛,竟然想不到反驳的话,就差拿着喇叭在他耳边列举八荣八耻。
班上乱哄哄的,班长尚嘉带头废话一箩筐,整个班上读书的没几个,一暑假没见的兴奋劲倒是很足。
双胞胎一个坐在一组,一个坐在三组,正在隔空喊话。
“老二!又要模拟考了!”
“老二又要当老二了吗?!多损呐!”
他们口中的老二是学委傅时新,因为常年稳坐年级第二和班级第二,被尊称为“万年老二”,虽然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但是终归听起来非常耻辱。
季言礼作为那个一人之下的“一人”,觉得此举不利于同学团结,非常温和地拍了拍前座的肩膀:“贺子麒,不要乱起外号。”
“我是贺子麟。”双胞胎纠正道。
“去把位子换回来,”季言礼淡淡道,“不许私自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