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季言礼询问的目光,和季以禾垂下的脆弱如雏鸟的眼睫,任景秋孤注一掷扬起头:“是我的错,我吵闹,我扰乱纪律,我我我我连带妹妹受罚,呸,季以禾。学长,你骂我吧!来!骂得猛烈一点!”
季言礼:“……我骂你干什么?”他转向季以禾,“不伤心了,罚站而已,我放学再来听你慢慢说。”
季以禾点点头,轻轻推他离开,轻声说:“我没事的,你快去忙吧。”
那声音,要多妹妹有多妹妹,任景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何其懂事何其温柔,发丝又细又柔软,别在白皙的耳朵后面,下垂的眼尾三分无辜七分温柔,像只纯良无害的小兔子,或者又卡哇伊又亚撒西的日本女高中生。
任景秋越看越靠近她,直到被季以禾不耐烦地一巴掌扇开:“离我远点!”
错了,不是大和抚子,是家暴男。
季言礼按顺序去了1班2班以后,敲了3班的门,礼貌道:“老师,您好,我是学生会来宣讲的同学,可以借用十分钟么?”
毕竟是军训带过的班,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季学长!”“季学长来宣讲吗!”“学长好久不见!”“学长我想你了!”
讲台上的舒敏是个瘦骨伶仃的女人,马脸挂得老长,踩着尖头细高跟鞋,手掌拍了一下讲台:“吵什么吵?!嫌门口站得不够多是吧?!谁再讲话给我出去!”
班上一片死寂,舒敏威严地扫了一圈教室,等到连呼吸声都没有了,才一步步走下讲台,高跟的声音清脆,声音尖细:“给你十分钟。”
季言礼微笑道:“老师,让门口的同学也进来吧。”
舒敏冷道:“在门口也听得见。”
季言礼心里叹了口气,余光看到小任和妹妹小心翼翼从窗口往里瞄,舒敏一回头,两人立刻齐刷刷转身背过去。
他隐约听说过舒敏的名气,最凶悍的女老师,教数学,曾经因为把家长骂哭过而闻名全校,早些年还体罚过学生,有一把一米长的铁戒尺。
后来教育局出文件说不许体罚,才改成骂人。
季言礼把u盘插在接口处,播放了一个简洁的ppt,主要是介绍学生会各部门的大致分工,方便新生报名,以及加入学生会的各种好处,包括但不限于学生工作工资、综评加分和自招简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毕竟翰林高中的学生会极其优秀,每届会长几乎都会被文卷或青竹中的一个提前录取,名声在外,每年新人都有多半会提交报名表,所以每届都能筛选到最优秀的人,良性循环。
季言礼介绍完毕,温和地看着大家:“还有什么问题么?”
宁苗苗举手:“学长,你之前是哪个部的呀?”
“纪律部,现在部长是高二的沈微澜同学。”
姚然举手:“学长,你会当评委吗?”
“会呀,主|席团还有指导老师一起当评委。”
奚野举手。
季言礼内心咯噔一声,看着他半靠在翘起的椅子上,坐第一组最后一排,施施然把手举在空中,半扬着眉眼盯着他看。
季言礼内心有些微妙地抗拒,无可奈何道:“好吧,奚野同学。”
全班有一半人都回头看他,奚野声音懒洋洋的,从最后一排抛过来:
“学长,关系好,能走后门么?”
全班叽叽喳喳竟然响起一大片“对啊对啊!”“是评委要给我们放水啊!”“学长我们什么关系啊!铁哥们啊!”
季言礼扶了扶眼镜:“这个,确实,不能。”
“学长好无情!”“呜呜呜我心好痛!”“要是走后门那季以禾不是第一个?”“我靠对哦亲兄妹呢……”
“都吵什么?!”舒敏声音猛地炸出来,针似的刺耳,“有问题举手!没问题闭嘴!”
……
季言礼尴尬地望着一片脸色煞白的同学,刚刚还积极提问的人都鸦雀无声,苦笑道:“嗯,那我把报名表放在讲台上了,需要的同学自取,我就介绍到这里,耽误大家时间了,谢……”
奚野的手又举了起来。
季言礼看着舒敏的脸色青白,又看着奚野不咋正经的模样,心说有问题不能微信问吗!非得大庭广众为难他。
季言礼硬着头皮又亲切道:“奚野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
奚野脚尖勾着桌底,“噔”的把椅腿压回地上,一本正经道:“学长,你觉得我有机会么?”
在今天中午的学生会宣讲临时会议上,主|席明确要求,筛选初试报名表时,中考成绩超出市一千的,不要;初中有过任何违纪记录的,不要;德育分低于95分的,不要。
奚野何止是差强人意,简直是南辕北辙。
季言礼微笑道:“嗯,有。”
一头黑色的乱发下,奚野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和而赤诚。
季言礼前脚走出教室,后脚就听见舒敏冰冷的声音:“我教的班一贯要求是这样的,报名表我拿走,摸底考前十有资格来我这拿,成绩下滑的,立刻给我退社。还有,除了学生会,其他社团一律不许报,都是浪费时间!”
班上响起低低的哀嚎声,紧接着是舒敏更尖锐的呵斥,说两周后她要在家长会上好好整治自由散漫不思进取的风气!
季言礼心想自己还没走呢,舒敏就拆台说不许报名,又问季以禾:“你摸底考多少名?”
“刚好第十。”
季言礼松了口气,又问任景秋:“你呢?”
任景秋露出一个“我真棒”的自信笑容,比了个拇指:“不是倒数第一。”
季以禾瞥了他一眼,轻轻揭穿:“是倒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