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临莘转头凝视她, 屋子里灯光昏黄, 灯泡上蜘蛛网缠绕, 透出衰败的气息,“妈,我会回来的。”
方穗瘦弱的身子在风中颤抖,她一把抓住郁临莘的手臂,眼白处布满红血丝,“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抛弃妈妈的,不像你那个黑心肝的爸爸。”
她用力抓紧郁临莘的手臂,长时间未修剪的指甲掐进郁临莘肉里,郁临莘拍拍她的肩膀,哄她回房间,让她吃下药,守着她睡着才回自己房间。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向后靠上椅背,闭上眼睛不知思索着什么。
好累。
郁临莘拉开抽屉,拿起饼干盒,他的手倏然一顿,他的抽屉被人动过。
虽然已经尽量还原,但郁临莘对自己的东西非常清楚,他笃定抽屉被人翻过,家里只有他和方穗两个人,白天他去上学,除了方穗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郁临莘烦躁地拉开抽屉,搬出抽屉里零零碎碎的物件,掀开隔层,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小东西。
亭析随手送给他的橡皮擦,亭析分享给他的糖果,吃掉后余下的糖纸,他和亭析的合照,他和亭析一起做的陶艺,小小丑丑,看着像朵不规则的云,其实是大象。
郁临莘细细翻看,疲惫的心一点点被充满电量。
每一样小物件,记录着他和亭析的点点滴滴,郁临莘心情低落时拿出来看看,阴郁的心田拨云见日。
次日郁临莘回家,方穗情绪激动地冲上来质问他,为什么要锁门,他在防备谁?
“妈,你翻了我的抽屉对吧?”郁临莘拽住方穗两只手腕,冷冽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她。
方穗瞳孔颤动,旋即理直气壮道:“你是我儿子,你有什么我不能看?还是说你背着我藏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究竟是哪个小婊-子?你要学你爸爸抛弃我对不对?”方穗声音尖锐刺耳,恍若金属刮过玻璃。
她猛地扑上去掐住郁临莘的脖子,目露凶光,“做梦!你休想离开我!你死也得死在我身边,郁临莘,是我生了你,你的命是我的!”
郁临莘年轻力壮,使劲挣扎开,反剪住方穗双手,熟练地绑住她。
方穗朝他破口大骂,踹脚,吐口水,无所不用其极,郁临莘绑她期间,好几次被她伤到。
“小婊-子,小婊-子!贱.人!”
到最后郁临莘估计方穗已经分不清她骂得究竟是谁。
方穗的情况越发严重,他趁着发工资带她上了趟医院,医生依然还是那些话,建议郁临莘最好让方穗住院治疗,她存在暴力伤人的情况,随时需要人看着。
郁临莘何尝不想让方穗住院治疗,至少她不会跑出去找亭析胡说八道,但他们没钱。
交了检查费和药费,郁临莘刚到手的工资所剩无几。
离开医院恰逢饭点,空气中飘荡各种香气,郁临莘拉着方穗回家,方穗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贩车上油亮的糖油果子,倏地挣脱郁临莘的手,冲到卖糖油果子的摊位前,小贩露出笑脸,来不及询问她要几串,就见她抓起一把糖油果子跑了。
“抓贼啊!”小贩高声呼喊。
周围人群密集,方穗跑了没几步被热心人士按倒,衣服在地上摩擦,浑身尘土,胸口和手肘处磨出破洞。
“放开我!”方穗张牙舞爪,拳打脚踢,躺地上撒泼打滚,谁靠近咬谁。
众人哪想长得清秀漂亮的女人,素质竟然如此低。
卖糖油果子的小贩见状,叹了口气,挥挥手,“算了算了,当我倒霉。”
郁临莘站在人群中,全身无法动弹,少年人的自尊心在此刻被碾碎成齑粉。
他硬着头皮上前和小贩道歉,“抱歉叔叔,多少钱我赔你。”
小贩不料柳暗花明又一村,指着地上灰头土脸的女人道:“她是你什么人?”
郁临莘敛唇,平静道:“我妈身体不大好,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看热闹的人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个疯子,难怪撒泼打滚呢。
小帅哥真可怜,摊上这么个母亲。
“既然有病就别带出来,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小贩责备道。
郁临莘嘴里反反复复道歉,付了钱拉着方穗离开,方穗吃得一嘴油,不忘递一串到他嘴边,“临莘,快吃,妈妈给你买的糖油果子,一定比你爸爸上次买的好吃。”
“你爸爸……”方穗脸上的笑容一顿,几秒后骤然摔了手中的糖油果子,喃喃自语:“你爸爸,你爸爸跟那个贱-人跑了。”
“贱.人!”
她的视线向四周张望,但凡出现身材高挑的女人,便朝人家大骂,若非郁临莘及时拉住她,她已经扑倒人身上去扇巴掌了。
路人吓得不轻,郁临莘赶忙捂住方穗的嘴,把人带回医院。
医生给方穗打了一针镇定,方穗很快睡了过去
郁临莘手上的血迹彻底干涸,护士长有个和他年岁相当的儿子,心疼地带他到护士站处理伤口。
“哎,可怜的孩子。”护士长望着郁临莘离开的背影,叹息道。
“好帅的小朋友,我再年轻几岁肯定去追。”一旁接完电话的护士小姐笑道。
护士长无奈地摇头,“他可没心思谈恋爱,高三了,相依为命的妈妈病情恶化,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全靠小孩儿抽空做兼职,瘦得骨头都凸起来了。”
护士小姐诧异地张大嘴巴,人间苦难繁多,这不过其中一个,她们见惯生死,依然会被触动,心疼起少年。
郁临莘花光了手中的积蓄,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了,空空荡荡的屋子毫无人气儿。
中午吃食堂,五毛钱一碗饭,泡上一碗免费的汤,勉强能够吃饱。
他正长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低血糖,近期几乎没怎么休息,糟糕的身体情况更是雪上加霜,以至于体育课跑完一千米便晕倒在操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