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神色复杂而纠结,似乎在思忖是否应该提醒白乔要谨慎一点,现在社会上有很多骗身骗心的渣男。但他想起刚刚白乔进门时脸上掩不住的愉悦幸福,话到嘴边却犹豫了:“如果要在一起,还是知根知底比较好。”
白乔顿声片刻,说:“我知道的。”
周涧提前告知了工作忙碌,因此白乔对他隔三差五地出现没有任何怨恼,每次一起用饭、洗漱,再顺理成章滚到床上。白乔双手紧紧攀附着周涧的脊背,像枝条柔韧的绿色藤蔓将他缠绕,瘦凸的脚踝被撞得晃荡,泄出甜腻细碎的呜咽呻吟,成全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又像一对亲密恋人,骤雨初歇后,抱在一起酣睡过去。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即使太阳已冒出头,被褥还是有些受潮,白乔睁开眼看了看时间,继续躺在床上磨蹭了一会爬起来。今天是夜班,不需要去那么早,他将房间仔细打扫一通,临近傍晚才走出家门。
日落之际,暮色四合。阳光变成昏黄色,如油彩泼洒到斑驳的小巷里,云层绵软堆积,在天边拉出一片绮丽的橘。白乔甫一露面,就被丽姐喊住了。她仍穿着一身艳红吊带长裙,指间夹着烟,从闲聊的几个人中挤出来。
“丽姐。”白乔率先唤了一声,疑惑问:“有什么事吗?”
“是有。”丽姐承认,吸一口烟再吐出去说:“你被那位客人买断的一个月时间到了吧,他还续吗?”
白乔闻言心脏猛地抽痛了下,咬了咬唇,垂下眼摇头:“我……不知道。”
昨天是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他等了很久,从傍晚到凌晨,周涧没有过来。他翻遍手机通讯录,却发现并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就连一开始的“包月”钱,都是周涧通过付款码转账给他。
白乔在血液逐渐冷却中悲哀地明白了,他的喜欢得到地回应是否定,周涧一直将他当做卖身的妓,是他贫瘠的心脏,不管不顾偏要勉强开出一朵叫周涧的花。
闹了笑话。
“那就先搁了吧,不是急需钱么。”丽姐道,“你还记不记得王老板,一个月了还在惦记你,哪天先陪陪他吧。”
白乔手指绞紧衣摆,唇色泛白,天人交战半晌,他说:“丽姐,我……暂时不想卖了。”
丽姐显然没料到他是这个答复,夹烟的手一顿,柔媚上挑的眼深深注视着他,似乎看透了他所有的秘密:“小乔,姐跟你说过,永远不要对客人产生感情。”
“对不起。”白乔眼前顷刻便红了,氤氲起一层潮湿的雾气,“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小乔,只是这样你会受伤的。”丽姐的手摸上他的发顶,带着暖,像长辈对晚辈的怜爱,叹息说,“好了,我替你回绝王老板,你调整一下。”
白乔眼里流露感激,轻语道:“谢谢你,丽姐。”
17
日暮垂落,天色逐渐暗淡,夜幕如同浓郁的墨汁被滴入澄澈水中,一点点弥散晕开将整片天染成沉寂的黑。
便利店内灯光明亮,白乔在柜台前望向窗外,直到小夏叫喊几声,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扭头搜寻一圈,在对方身上停住:“怎么啦?”
小夏装作没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模样,站在矮梯上,指了指地面的纸箱说:“你帮我一下吧,太沉了,我搬不上来。”
白乔走过去,把箱子里的饮料一瓶一瓶递到他手上,一边道:“其实你不用在这里陪我的。”
他一个人可以,当初奶奶去世,他也一个人活过来了。
“不是陪你啊。”小夏将饮料放到货架,语气平常地解释,“不然也要整理,现在弄好了,明早可以晚点过来。”
白乔嗯了一声,不知是信还是没信,沉默不言了。
两个人配合得快,不一会儿就将货品码放整齐,小夏清点一番,朝白乔比划个没问题的手势,发现他又在怔愣,手掌转了个弯,忍不住放到他的发顶玩闹般摸了下,刚想开口逗趣让他高兴点,梯脚便摩擦着光滑的地砖,发出吱呀刺耳的尖锐声响向旁边栽倒。
“白乔,起开!”
砰的一声,白乔脊背接触到地面,瞬间眩晕和疼痛感侵袭了过来,紧接着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受伤的话,要花钱吧。
“你怎么样?”小夏连忙爬起来问,后悔和气恼齐齐涌上心头,“让你躲远点,你怎么反倒凑上前了,给我当人肉垫子好受吗?”
白乔脸上血色褪去,嘴巴抿起,试图回给他一抹淡笑证明自己没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眉头蹙紧,难以遏制地泄出细碎的痛吟:“疼……脚疼……”
小夏闻言去看他的脚,伶仃的脚踝此刻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矮梯横压着,小夏将梯子挪开,踝骨附近立即显现出来一大片红。
“去医院吧。”小夏尽量轻柔地扶起他,满脸担忧,“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再严重了。”
“不用去,没事的。”白乔缓过来些劲,借他的支撑单脚站立摇了摇头,“只是被砸了一下,明天就好了。”
“可是都肿了,不行,要去。”小夏否决他的意见,当机立断拉他出门,“都是因为我,不检查我不放心。”他不等白乔拒绝,直接接上一句:“不用你花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乔轻嘶了声,跟着他缓慢移动道,“我想说,你别愧疚,我们不是朋友吗,刚刚那么高,我怕你摔下来受伤。”
“所以现在变成你受伤了。”小夏转头凶巴巴地瞪他一眼,“笨蛋。”
到了医院进行检查,果真没伤得很重,但也没有白乔以为那样轻,依旧需要涂药加静养几天才能痊愈。他坐在椅子上,等待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小夏拿药回来,隐约听见护士叫了声周医生,百无聊赖地顺着声源望去,没曾想竟看到了身穿白大褂的,一张熟悉的脸。
周涧。白乔嘴巴张了张,喉咙哑涩,却是在心底喊出这个名字。原来他是医生啊,白乔想,比自己设想过的任何职业都要高尚,令他崇拜。
可是他站起身,并未敢往前一步。
他又懦弱了。
也许是白乔不加掩盖的目光太过于灼热缱绻,如有实质,致使周涧感觉到了,看了过来。他的视线透过人群落到白乔漂亮白皙的面孔,再到他裹缠纱布的左脚,眼瞳一缩,嘴唇翕动:“小……”
白乔猛然回过神,仓皇无措地转身,迅速逃了。
“周医生。”小护士急切唤道,“15床患者一直呕吐不止,你快去看看吧。”
周涧勉强压下眉心浮躁的情绪,收敛注意力点点头说:“嗯,知道了,你别急,我这就过去。”
白乔腿脚不便,沿小夏离开的方向走出半晌才到拐角。他背贴着冰凉墙面平息时,小夏恰好走近,瞧他举止奇怪,纳闷问:“你做什么呢?”
“没,没什么。”白乔推着他往医院外面走,“便利店不能长时间离人的,我们快点回去吧。”
“哦对,我正想跟你说。”小夏掺住他,把袋子递到他手里,“这是药,先用喷剂喷到红肿的地方用掌心揉搓,再敷药膏,每日两次。你脚不方便,回家好好休息,夜班我替你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