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随!看我!]
配图是他和虞叶好坐在奶茶店里自拍一张,两人人手一杯巨无霸奶茶,指着彼此嘴上那圈泡沫笑,背景是蔺妍在后面为客人打包小蛋糕;
[辛随!再看我!]
这次他们到电玩城了,他仰着手机俯拍,后面虞叶好神情严肃,眉头微蹙,看上去面临了极大的挑战,手里却握着抓娃娃机的操纵杆。
何少爷在这图片后自信满满地追加:[辛随,你看到后面那只大鸭子没有,今天我就狠狠把它拿下送你,让你睹物思人,见鸭如面,见异思迁!]
这成语用得真是好他妈惊天地泣鬼神,感觉抓娃娃机不给他一个都说不过去;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他继续发:[对不起,老公,我吹牛逼呢,你别当真啊。]
辛随翻看他发来的消息,在看到这一条时,彻底没忍住,趴在桌子上笑得肩膀一耸一耸;这动静把旁边的许清逸瞌睡给打没了,茫然地一转头,却差点没惊掉下巴:
她叹为观止地看着身边的人那点通红的耳廓,感动得要哭了,转头就跟曲冠玉道:“老师,我有空绝对得请辛随他女朋友吃个饭,我觉得我人生能看到师弟变这样儿,也算值了!”
曲冠玉也感动得要哭了:“我现在把你们俩踢出师门还来得及吗,怎么这号练一个废一个,你们俩当时来我门下是不是就奔着搞对象来的?”
许清逸:“……”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当没听见,这时辛随也坐端正了,但紧接着就一顿,因为剩下俩人的视线跟探照灯似的投向他,就差在脸上写八卦这俩字了。
许清逸代表婆家强势出击,上来就是一发直球,一点退路都不给:“师弟,你说你这恋爱也谈得挺久了。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小美女,能把我们帅哥给迷成这样?”
这话听上去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是搁辛随身上就不太适用,于是问出这话的许师姐便眼睁睁看着她原先笑容满面的师弟整个人都显而易见地一愣,随即笑容淡下去,数度开口,最终只是十分欲言又止地喊了一句:“师姐,我……”
无所不能的辛学长真到了这一刻,发现自己其实并非一点也不害怕的。
他的勇气好像仅在何景乐陪在身边时起效,像现在,叫他在没有任何保证和承诺的情况下亲口说出自己是个同性恋,就又如同乌龟一样缩进壳里;只因为他无法确认,面前的两个人是否会支持他,又是否不会将他当作谈资。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辛随总是坚信这一点。就像他初中和同班同学躲在胡同里吃炸串,被不知听了谁告状匆匆赶来的何媛当面扇了一巴掌;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很难再完全去相信任何一个人,并且认为,一切因他而起的传言,最终都会跨越千山万水,一路飞进何媛的耳朵里去。
……就像一只屠宰场里被印上了蓝色检疫标志的牲畜,辛随很多时候认为自己已经逃出来了,可是无数次午夜梦回,都觉得自己好像仍然在那条流水线,被血淋淋地切割拼凑,只留下最上面的一块“检疫合格”的标志。
何媛正在看着他,每时每刻皆是如此。
“哎呀,”许清逸忽然笑了一声,“多大了师弟?提女朋友还害羞呢?算了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下次想好了再来说……老师,你看这个数据要不要引用!”
曲冠玉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道:“让我看看。”
两人都是如此的自然平和,好像刚刚的追问只是辛随一个人臆想出的幻觉,他坐在那儿愣了半晌,眼眶灼痛,桌子下的手掌紧攥成拳,突然——
他站起来,像个傻小子一样,愣头愣脑地说:“不是女朋友。”
“……是个男生。”
他一字一顿,艰涩无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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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下班了,本周都没有请假哎!鲜艳的小红花别在我胸前!
后天见!
第80章 他的运气
夏日的炎炎热风从辛随身侧那扇窗户没关紧的狭缝中透进来,与室内的冷气交杂,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可却又分明不是这样,因为曲冠玉和许清逸的表情正同步惊骇着,这对干什么都没默契的师徒在这件事情上倒是一致得很,只听曲冠玉低低地倒吸一口气,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是何景乐?”
搞新闻的,这些年来当然不会少见这种事,甚至如果今天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辛随,曲冠玉都觉得自己恐怕很难这样失态,可偏偏是辛随,这个让他至今依然能够回忆起两人头一次见、温和却寡淡到丝毫无趣味可言的学生,是什么时候,也有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的东西了?
他看到辛随的喉结动了动,好像是想说话,但最后却只是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双腿一软,不由分说地就要往地上跪。
旁边许清逸就是再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也惊呼一声,嘴里“哎呀呀”地跑去扶,好几年师徒情谊在亲师弟面前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扶着辛随,扭头很埋怨地说:“老师,再生气,您也不能这么吓唬他啊!”
“我没——”
曲教授凭空招来好大一口锅,当即就不乐意地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和老师没关系,”辛随低声地道,“我就是…有点腿软。”
“什么?”曲冠玉又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地说,“我还以为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想给我磕个头。”
“……”
办公室里寂静半晌,最后许清逸撇开头,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好像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气氛倏然和缓下来,曲冠玉还是没好气,只是单从表情看好像也没有要反对或者怎么不待见的样子;他安排辛随给自己续了杯新茶,无言地抿了一口,才问:“是一直都喜欢男孩,还是就只喜欢他一个?”
“就喜欢他一个,一见钟情。”辛随说,“遇见他之前没想过恋爱结婚这档子事。”
“行了行了,”曲冠玉受不了了,“照你这样说的话,那我改天还要和你师姐一起给何景乐送面锦旗,感谢他在你孤独终老之前大发善心拯救你。”
辛随脸上露出恶心巴拉的微笑,有种让人一看了就想给他两拳的恋爱中人士特有的人格魅力,把曲冠玉给看得牙酸;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劳碌半生未婚娶,现在竟然当上了自己学生的情感导师,内心实在非常惆怅,以至于后面说话也无精打采的:“哦,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要通知吗?没有就回去工作。”
“……您就没有其他想问我的?师姐呢?”
轮到辛随惊讶了,毕竟在他的设想里,就算许清逸能忍住不说什么,以曲冠玉的个性,也总要好好询问一番;可现在对方突然表现得毫无八卦欲望,叫他惊讶之余,还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忐忑,好像什么事不从自己身上找出点毛病,就不能轻易过去了似的。
例如此时,他又忍不住想:会不会自己还是做错了,其实不应该这么莽撞,会不会曲冠玉还是对他很失望,只是没有说而已?
“问什么?”曲冠玉终于无精打采地答了,“我自己都是个老怪胎了,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学生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