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孩子安排清淡点的饮食。看着君晓棠吃完早餐,蒋梦将餐具端下楼,听到门铃响,以为是君和回来了。看到叶岑出现在电子屏里,蒋梦微讶间连忙打开了门。叶岑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休闲夹克,里面是墨绿色镶白边的开衫和白衬衣,看起来格外洁净挺拔。
“阿姨好。我是来给君临送书包的。”
蒋梦道:“快请进。君临这孩子也真是,请你专门跑一趟,事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她刚要领叶岑上楼,便听到楼上传来君晓棠的声音:“蒋姨,是老爸回来了吗?”君和去海南跟人谈生意,想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蒋梦答道:“是君临的同学来看看她。”
楼上便没了动静。
蒋梦领着叶岑上楼,带上君临房间的门便走开了。
叶岑踏入君临房间后的第一感觉是,这不像一个女孩儿的房间,太素净了,起码跟叶宜的房间相比,这里少一点生活痕迹。他不知道的是,君临搬进来的时候以为蒋梦跟君和的婚姻维持不了多久,到现在虽然已经好多年了,她的生活习惯却保持了下来。
君临昨天只想着让叶岑把书包带给自己,却没考虑到她现在不良于行,只能在自己的小套房里见他。她刚想从书房出去,冷不防叶岑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君临坐在书桌前的轮椅上。书房很宽敞,并没有磕到碰的隐患。
她整个人被阳光浸透,显得分外恬静,脸色看起来已经好多了,只是黑色长款毛衣下的身躯显得太过瘦弱了些。
君临并没有问叶岑要不要喝点什么之类的,因为他在打量她的藏书。
“喜欢看佛经?”叶岑扫视书架片刻,目光落在一本书脊上,揶揄道:“你看起来不像清心寡欲的人。”
君临摇头,“谈不上喜欢,只是大致读过一点。”看见叶岑取出《维摩诘经》随手翻阅,君临顿时有一种无法阻止的无力感。她并不打算跟他分享自己的精神世界。
“读过这部经书?”
“嗯。”
“喜欢哪部分?”
“关于如来种子的解释。”
“愿闻其详。”
“其他的佛经大部分叫人克服爱、恨、嗔、痴,即灭人欲。可这部经主张一切的欲念情感或者烦恼都是如来种。所谓不入世何以出世?不见世间百态,不尝人情冷暖,如何修炼得来豁达通透?”只有行到水穷处,才有坐看云起时。
“入世为的是普度众生,而出世则为渡己。如果以入世为,为何最终又追求出世呢?”
君临在秋光里笑得稀薄:“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入世是为了独善其身。”
“犹如火中莲吗?”
他竟然是懂的。君临不由抬头看向叶岑。他眉目清朗犹如浸在水中的一枚温玉。
“这本《维摩诘经》借给我看看。”
“好啊。”
叶岑沉默片刻,摩挲着书封轻问:“刘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坠自身。”
听君临这样说,叶岑讶异道:“难道你准备就这么算了?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能是‘尘不至彼’呢?”即便君临不说当时是怎么回事,他也能猜到七八分。只是这件事他们都没有证据证明是刘真所为。
君临坐在轮椅上,抬头看向叶岑,因为逆光,他的表情有点瞧不真切。“我还不想赶尽杀绝。”刘真生在这样的家庭,只有靠她自己才能挣得未来的一线光明。君临并不想亲手去掐掉这一线光明,何况她手中并没有丝毫证据。
叶岑见君临的目光回落到桌面上的一本书上,再看封面是《悲惨世界》。他不知道君临是重新翻阅了这本书说服自己原谅刘真,还是那只是一个巧合。叶岑再一次陷入沉默,到底还是没有开口问她跟刘真的身世关联。
君临道:“谢谢你替我送书包。昨天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感,君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此刻回想起来,除了后怕还有庆幸。
“不打扰你休息了。对了,已经替你向语文教研组请过假了,不必担心。”
“谢谢。”
其实叶岑早料到老师们会发表诸如怎么偏偏关键时候掉链子,是不是心理素质不高,临阵打了退堂鼓才生病之类的议论。他昨天特意关照莫子航将君临的病例复印了一份,昨晚打过电话替君临请假之后,今天早上又特地到君临的语文老师家去了一趟。果然老师看过病例后只说让君临好好休息。语文老师也明白,倘若仔细追究起来,学校也是有责任的。不过关于君临跳窗的前因后果,叶岑只一言带过,只说昨晚她病得太厉害,他根本没有机会问清楚。
叶岑向君临告别,正巧碰上蒋梦带了洛医生进来。蒋梦见叶岑要走,便道:“洛医生你先听诊,我送送君临的同学。”
叶岑走出去的时候听见洛医生语重心长地关照君临:“现在是关键时期,要尽量减少发病次数,最好不发病,争取在身体成长最快的发育阶段彻底带掉病根,否则哮喘就要跟你一辈子,后患无穷……”
君晓棠昨晚就退了烧,刚吃了热腾腾的早饭,觉得气力已经完全恢复,便想去暖房摘几朵月季插瓶,看见蒋梦跟叶岑走在一道,不禁讶异道:“叶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岑昨天给君晓棠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手机放在书房充电,她又因为发烧睡糊涂了,所以根本没听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她醒过一次,拿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叶岑打来的,她不禁心中忐忑,想拨回去又怕太晚了打扰他休息。一直等到今天早上,君晓棠才回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昨晚没听到,问叶岑是不是有事找她。叶岑的答复很简短:“谢谢。已经没事了。”
联想到蒋梦刚才说有同学来看君临,君晓棠马上明了,心道:怪不得他说已经没事了。他找我原来是为了君临。
蒋梦是过来人,君晓棠在生日宴上对叶岑的态度,她怎么会瞧不出端倪,便道:“正好,晓棠替我送送叶岑。我上去听听洛医生怎么说。”说罢便留下楼梯上的两人,返身上楼。
沉默片刻,君晓棠道:“本来还打算今天去看你的辩论赛的,可惜了。”君晓棠面对叶岑总是自信不起来,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君临跟他一起组队参赛。自从君临和叶岑组队的消息传出,君晓棠总是默默关注赛事,没想到最终比赛却因为君临生病而夭折,君晓棠很难分辨自己的心境,幸灾乐祸有点言过其实,但要说她心里一丁点儿庆幸都没有,未免太矫情了。毕竟初赛缺席意味着就此失去比赛资格,也意味着君临应该不会再有跟叶岑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何况叶岑就要毕业了。
“是有点可惜。”这是他离开高中前最后一次参加辩论。但如果他当初没有推荐君临参赛,她也许就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