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琦含笑以对,「在下也要多谢严大人关心,只不过大人可能不知道吧,其实早在几年前,我们家爷就因为生意繁忙,到了货运旺季经常调不到船导致延误发货,故而盘下了几处码头,那些船之前都帮着别家分铺运送货物,这次在下实在调不到船,我们家爷已经让其他分铺出让十艘先解在下的燃眉之急,这批货物,不日就会到京城了。」
严玉阙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他没想到连玉楼现在财势已经大到盘下码头自己做漕运了,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不会这么容易遂了他的心意,「那便好,否则连五爷这么多订单,一旦被追讨债务起来,恐怕十个锦麟布庄都不够赔的,往后可要仔细着,千万不要再出这样的问题。」
琉琦拱了一下手,「严大人教训的是,在下不过一介小小掌柜,要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真不知该用何颜面面对我们家爷。」
刚才那些围着琉琦的人听到他的话再度围了上来。
「哎,连五爷,你刚才不还说货没到,怎么又有十船了,我不管,我的货要优先出。」
「李老板,这话就不对了,我这的订单是上个月就下的,怎么说也是先给我这边才是。」
琉琦任他们争论不休,侧过头,视线从人墙的缝隙里射出来,严玉阙正对上他的视线,只觉得其中除了那冷冷的疏离,似乎还包含着一些难以言明的复杂与暧昧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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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玉阙一开始认为在集会当天琉琦所说的船的事情也许只是他胡诌,用来强撑自己的气势,但几日之后,确实听到说码头来了一支船队,运送的都是从临安还有江宁来的布料,不过官府那里已经按照严玉阙的吩咐,以船上夹带私盐的罪名,将那些船给扣了下来。
听到严安说完,严玉阙气定神闲地让严安服侍他换了衣裳,备轿子准备去码头,但是严安却道:「爷,这天阴沉沉,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您身子刚好不能受凉。」
严玉阙摆了摆手,「我倒要看看,是这天阴,还是那个人的脸色更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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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码头刚下轿,一阵江风吹来,掀起人的衣袍,是有点沁骨寒凉,严玉阙抬头望了望天,厚厚的云层,乌压压地堆积在头顶上,不时有几点水滴落下来,砸在脸上,化开一片凉意。
琉琦在和官差解释,但似乎无济于事的样子,私盐是死罪,也是对付一个人最简便的方法,之前严玉阙以锦麟布庄内藏纳私盐为由,让盐铁司带人搜查,就是为了从他那里拿到那匹和霓裳羽衣纹样相同的布料,而现在他还是用了这个方法,这一次是为了让锦麟布庄从京城彻底消失。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说我们船上有私盐,你们可以上去搜,要是搜出一颗盐粒子,我就把头砍下来!」
「我们自然会搜,你们要是再加以阻拦,一律以妨碍官差办案为由押回去受审!」
「你们拿不出证据就要扣我们的船,简直就是制造冤假错案!」
「废话再多我们就不客气了。」
船工和官差起了争执,眼见着官差就要对船工动手,琉琦上去挡在那个船工前面先行向对方赔不是,「两位大人,莫要动怒,在下这些手下也是心急这些货物,眼看着天要下雨,这货一直搁在船上总不是办法,万一泡了雨水就都没用了……」 「我们管你泡不泡水?现在有人说你们船上有私盐,你们这些东西就不能卸下来!」说完将琉琦往旁边一推,「去去去,别站在这里碍事!」
琉琦身子单薄,被他这么一推直接摔在了地上‘‘一旁有个看来像是近侍的小厮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嘴里嘀咕抱怨,「爷,这些人忒不讲理了!事情还没查清楚呢,就都这样,像厉捕头他们,从来不为难咱们老百姓……」
琉琦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声响了,「要为难我们的其实不是他们,而是……」侧过头来,看向了严玉阙这边,在小厮将他搀扶起来后,琉琦缓缓走向严玉阙这里。
虽然知道这次的手段确实难看了一点,但是和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比起来,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了。一个愿意花上几年来布一个骗局,满口谎言没有一句真话的人,真这么厉害的话,就不该担心这一点点手段。既然是你们要伸手到自己的地盘来的,会受此待遇就该早想到,怪只怪之前自己一心在霓裳羽衣那事上,不然一早就动手了……
严玉阙看着琉琦沉着脸走到自己跟前,以为他要和自己理论,没想到他没有指责严玉阙这种不耻的行为,而是道:「大人可知道,这十船绸缎上寄托了多少织工和绣娘不眠不休的辛劳?」
琉琦问完这句话,天上落下的雨滴子开始变大,「啪嗒」「啪嗒」的,码头上的工人开始找地方避雨,严安打开一把伞帮严玉阙遮雨,但琉琦就这么站在雨水中,不一刻,雨水就打湿了他的鬌发,变成一摞摞地贴在了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