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白的脸上两酡浅浅的红晕,长而黑的眼睫无比乖巧地趴伏在眼睑处,像蝴蝶的羽翼小心翼翼地舒展着,错落有致,根根分明,眉头轻轻蹙着,似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困扰着。
门外轻轻叩门声响起,周沣募地清醒。
“公子,德瑞居的寿宴就等您开席了”。平叔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屋里的人,轻声说。
“你在这儿看着,等我回来”,周沣整肃了衣袍,目光在少白脸上流连许久,终于狠一狠心大步下楼离去。
第4章 步步陷阱
静静一方斗室,一幅八尺中堂挂在大门正对的白墙上,用行书写就两行诗: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笔迹如行云流水、酣畅自然,细细看去,未有款识,不知何人所书。中堂下是一张长长的檀木条案,淡淡香烟自一只造型优美的三足祥兽熏香炉中旋绕而出,袅袅盘旋良久方丝丝缕缕地散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用沉水香、白檀香等二十余位珍贵香料制成的零陵百合香片。
其余两面墙上也挂了几幅字画,有题跋有款识应是出自名家,最吸引他的是屋子正中一张琴几上放着的一张神农氏文武七弦琴。
他盘膝缓缓坐于琴案之后,细细端详,此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琴轸处刻五字篆文“泠然希太古”。他双手抚上琴弦,轻抹慢挑,一首《长清》泠泠倾出,琴音温劲松透,纯粹完美,初时若釀雪纷纷错综飞舞,中段风鼓琼林,直至慢慢天高日暖、雪消崖谷,尾音在山河一色中渐渐消散,盘旋缠绕,聚于一室良久不肯散去。
“啪,啪”谁人鼓掌击散一室温凉。募然抬头,一俊逸非凡的华衣少年站在门口,背靠春日煦阳,绽开温柔无比的笑颜,“好曲!妙人!”
那么一瞬间,少白想起一首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原来这就是一见而钟情的感觉,原来相遇并不只是擦肩。
斑驳光影迷离变换,两个男子倚于床头交颈缠绵,深情缱绻,他仰着头轻轻喘息呻...吟,沉沦于痛苦与舒畅交杂的快感中,身心无比愉悦,那具健硕挺拔的身躯在他身上恣意驰骋,粗鲁中裹挟着柔情。他在大汗淋漓中仰起脖颈,双目迷离中看到那人慢慢地抬起了那头,那是一张自己全然不识的脸,阴鸷狠戾,眼中透着恶狠狠地刻骨恨意,牢牢地盯着他,一丝狞笑渐渐浮上唇角,像毒蛇吐出鲜红的信子,飞快地向他伸来......
少白“啊”地一声惊醒,神色惊惶茫然四顾。平叔听到响动,快步走了过来。
“顾少爷您醒了,我吩咐人熬了醒酒汤,您喝一点?”
看到平叔,他略略放下心来,心跳的厉害,好端端地怎么做了这样一场梦?闭住眼睛,平复了下梦中带来的惊悸,一种隐隐的不安随着心跳声缓缓蒸腾起来。
平叔出去不久就端着一个青瓷小碗回来。少白勉强起身接过小碗喝了几口,“这是哪里?阿沣人呢?”
平叔接过碗,“这里是清月楼的客房,我家公子突然有一点要事急须去办理,临走之时吩咐我在此侍候顾少爷,他不久即可回转。”
少白应了一声,仍感到四肢乏力,复又躺下缩进被子里,想是酒喝得太猛了些,头依然痛得很。
周沣神色匆匆赶回清月楼后门时,平叔正站在门廊下恭候多时。他看了平叔一眼,就往楼上走,“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