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忙”,顾少白往床边蹭了蹭,将头虚靠着顾青白的肩窝,“让我靠会儿。”
顾青白笑了笑,从矮凳上挪到床沿上,让他靠着更舒服些,还用手搂住他肩膀, “怎么了,嗯?病了一场,变得粘人了?”
顾少白没说话,突然,眼泪就流出来了,顺着脸蛋儿滚到顾青白的肩上,湿了两层薄薄的春衫。顾青白觉察了凉意,居然是眼泪,不禁担忧地问道,“少白,你到底怎么了,和二哥说说。”
顾少白把鼻子和脸往他衣衫上蹭了几下,展颜笑道,“没事,二哥,我就是觉得想你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看我……”
顾青白宠溺地看着他,食指在他额头轻点了一下,嗔道,“我昨天早上刚看过你,晚上来的时候你睡得人事不知,我就没敢叫你,这一大早又巴巴得跑了来,这还叫久么?你睡糊涂了吧?”
顾少白眼眶红着,心底酸涩难言,“二哥,我就是想时时看着你,怕以后都见不着你……”他怎知自己死去活来一番,有多么害怕再次失去。
那夜,顾少白趴伏在兄长温暖宽阔的后背上,泪水源源润湿他的脖颈又淌进衣领。兄长坚实有力的两只手臂挽着他的膝弯,他沉重的每一步,都烙刻在昨日,烙刻在那惊心动魄摧毁了他一生的夜晚。
顾少白吸了吸鼻子,把唇尖一点泪抿进嘴里,咸涩的味道提醒着他,坚决不能让父亲和二哥再经历那样的摧心之痛,一切都还来得及!
也幸亏顾家药行在京陵城首屈一指,才供得起顾少白人参当水喝,鹿茸做零食,雪莲泡茶,石斛干嚼这种补法,直到某一日,他鼻血长流,眼珠发赤,顾钧宣才赫然惊觉,补大发了。
顾少白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前世自己畏苦怕药,本来应该三五日就好的病,硬是拖了半个月。既然早好了十天,该做些什么呢!
咬着指尖正冥想,贴身小厮明约跑了进来,“少爷,雅竟诗社和西驰画轩又送贴子来了,明日都有迎春会,还是按老规矩,把西驰画轩回了?”
“等等,我想想……”顾少白唤住了他。
雅竟诗社是京陵城的风流才子舞文弄墨的地方,大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基本上都是殷实人家的公子;西驰画轩,则是达官显贵纨绔子弟吃饱了没事儿干专门附庸风雅的地儿。双方各种白眼,各种怒怼,各种看不起,你说他绣花枕头滥竽充数,他说你拿腔拿调无病呻吟。办个诗会、棋会的还经常互不相让,非要选在同一天,便于对掐。
顾少白平素里都是去雅竟诗社,毕竟那里的文人墨客都有真才实料颇对他心思,而西驰画轩,除了实在推拒不了偶有踏足之外,基本是不理的。说实话,前世的顾少白还颇有些恃才傲物,看不上这些京陵权贵的德性,因此很是得罪了些人。
京陵谁不知道“皎如玉树停帆客,艳压海棠颜当歌”两位公子的名号,前一句就是指顾少白,因其小字为停帆;后一句则是指京陵城另一家与顾氏比肩的皇商肖府的二公子肖阮,字颜歌。
“公子”,明约看顾少白想得出神,出言提醒,“送贴子的人还等回话儿呢!”
顾少白食指抵在下巴上,咬咬牙,两世为人,清高才名有个屁用,小爷不能再护着那些个身外之物,护着父亲兄长才是正理。
“明约,回了雅竟,明日我去西驰画轩”。
明约翻了翻眼,答应了一声,揣着满肚子问号回话去了。
第12章 铺路
翌日,顾少白被秋月唤了八遍才起了床,秋月边拧手巾卷,边发牢骚,“还‘皎如玉树停帆客’呢,我看该改成“顾府一只大懒猫”才对,外边的人都说顾家三少爷琴棋书画冠绝京陵,恐怕没人知道你这赖床也赖得天下第一吧!”
顾少白接过手巾卷,擦脸擦脖子,眼眯得细细的,笑道,“别说,我觉得改得不错,我还挺喜欢做只大懒猫。”如果可以,真的做只猫比做人好,背着阖族性命荣华这沉甸甸的包袱,不知道能不能趟过这道鬼门关。他生怕一个不慎,做得不好,再落个抄家灭族的结局,还真不如死到前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