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杨庭萱说要为他引开那些人……
谢卿咬了咬后槽牙,暗道真是个傻子。
金吾卫慢慢逼近,谢卿催促着道:“快些!”
杨庭萱起初并不肯,谢卿也不跟他废话,趁他不备一把将他推了下去。他力道不重,坡又是缓坡,杨庭萱立时被草木树枝挡住了,在半山腰仰着头呆呆看谢卿。
谢卿却看也不看他,猫着腰就往金吾卫相反的方向逃窜。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算小,自然引来了金吾卫那三人的注意。
“有人!”
“追!”
两点火把像是追命的鬼火,在身后紧紧咬着谢卿,逐渐拉短距离。
谢卿拖着伤退跑也跑不快,却还想着要将他们尽可能的引离杨庭萱藏身的位置。
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假扮成姐姐,戴上枷锁,被人伢子带走的夜晚。
当时他满怀侠客情怀,有数不尽的英雄气概,到头来还是败给现实,在往后岁月中无数次懊悔自己的轻率。
要说之前那次是为了自己的亲人,那这次他再次不自量力,为一个自己讨厌的家伙,所谓好官的儿子铤而走险、引开追兵,又是为了什么?
谢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了谁这样拼命了,但真的事到临头,却也不容他仔细想。一切仿佛本能,自然而然便发生了。
反正这些人里,只有他是死是活全没人在意。
一条贱命,死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谢卿不住往后看着,追兵愈加靠近。他喘着气,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
也好,这样姐夫就知道他是清白的了。
谢卿扶在树干上,脚踝已经痛到麻木,动一下都是冷汗涔涔。
他放弃了逃跑,就那样滑坐在地上。
须臾,追兵赶至,两柄长刀明晃晃架在他脖子上。
“看你还往哪里逃!”
另一人拨开两人上前查看,一看到谢卿的脸,“咦”了声,道:“这不是杨家余孽,是之前给我们带路的小子。”
谢卿一听也顾不得害怕,啐了口道:“呸,小爷什么时候给你们带路了?明明是你们獐头鼠目,偷偷跟着小爷摸过来的!”
那人皱眉,对另两人道:“先将他绑起来,在附近找找看还有没有杨家小子的踪影。”
那两人点了点头,掏出绳子将谢卿双手绑了个结实。
谢卿任他们绑着,心中默默祈祷,不要让他们找到那个凹陷。
也不知是不是他心诚则灵,那些人在附近草丛里,树冠中来回翻找,均是没有往崖边去。
一炷香后,两道人影忽然从上空掠过,三名金吾卫不约而同抬头看去,戒备地横刀在胸。
人影落下,是张素和冉元白。
冉元白似乎受了伤,脸色不太好,唇角留有一点血迹,落地是脚步不稳,还需张素搀扶。
三人立刻倒提着刀向两人颔首:“大人!”
冉元白蹙眉看了眼谢卿,颇为嫌弃道:“怎么抓了他?”
三人默默垂首,并不争辩。
他们来时有八个人,如今在这里的只有五个,冉元白还受了伤。
张素斟酌着道:“大人,我们要不先离开此处,从长计议。有这小子在,不怕厉渊他们不来救人。”
冉元白眉眼沉郁,盯着谢卿的样子叫他忍不住瑟缩了下。
“也罢。”他一声令下,“撤!”
谢卿便就这样被他们带走了。
冉元白与厉渊共事数载,早已对彼此武功路数烂熟于胸,是以方一交手,冉元白便觉出不对。就算三年来厉渊不思进取,武功退步,也不至于差这样多。他的刀仍旧勇猛刚劲,每次落刀却总是差那么几分,一招招一刀刀,缓慢积累,便成了天差地别。
冉元白一剑刺向厉渊左肩,厉渊抬刀相挡,同时肩膀后倾躲避对方的长剑。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冉元白眼尖地发现他竟然出汗了。
鬓角的额际的细汗突兀又古怪,叫冉元白疑惑不解。
他突然生出一个猜测,一个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极为合理的猜测。
他故意露出破绽,将自己的脖颈完全曝露在厉渊面前,同时一剑挑向厉渊胸口。要是以往,厉渊必定宁可受这一剑也要直取他首级,可如今他却回刀劈开他的剑,后跃着避开了他的剑招范围。
这真是……
冉元白冒险试探,竟真被他试出些东西。
他唇角勾起:“天都凉了,厉兄你怎么还满头大汗的?”
他已知晓厉渊的要害,剑招便越加迅猛起开,招招都盯着对方胸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