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扭头,纳闷道:“你不想走吗?”
曲先生差点没忍住朝对方翻一个白眼,他指着地上赵都护道:“我不走,他最多再关我几月;可我若走了,那就是逃犯,抓到了是要按律杀头的。”
一听要杀头,谢卿赶紧松开手,脸上讪讪道:“我原先还想捎上您,这要杀头就算了。您既然不走,那咱们就在此别过了。”
他落到冉元白手上,又辗转进了都护府的地牢,认识了曲先生。虽说两人只是互通了各自的姓氏,连叫什么都不清楚,却不妨碍这十几日间的彼此照应,可以说多亏了有曲先生,才叫他日子不至太难过。再者,对方方才教了他两个字,字虽少,也是老师。
思及此,谢卿躬身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先生保重。”
曲先生捻着胡须受了他一拜,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为人师表这些年,还是头一次受礼受得如此有愧,又如此叫他欣慰的。
这谢小郎君虽瞧着滑头滑脑,娇弱的像个姑娘家,倒真是个有骨气的。
比他能耐。
曲先生虚扶一把,轻叹道:“去吧。”
“吧”字余音未消,厉渊猝不及防照着刚才那力道抽过去,曲先生下一瞬就软倒在了地上。
门里门外,赵都护与曲先生,这对前东家和西席各自躺好了,面容安详,神情宁和,倒是比醒着时相处融洽。
虽说将人带出了牢房,但也不是说万事大吉了。这离出都护府,出城门,甚至出交州,路都还有得走。
赵都护外出时赵夫人让穿的防风斗篷还未来得及褪下,这会儿倒是正好,厉渊扒下来直接罩在了谢卿身上,也算做了番伪装。
“跟紧我。”他看到谢卿一双手都在颤抖,也不知是伤口痛还是害怕,到底补了一句,“别怕,有我。”
谢卿是手疼也是害怕,听到厉渊的安抚,抬起头来,冲对方露出一抹紧张又安心的笑来。
“嗯!”
厉渊在前头领路,谢卿亦步亦趋跟在他后边。之前赵都护怎么带厉渊进来的,他便怎么原样走回到偏门。他手上有赵都护的令牌,就算碰上疑心重的,也能平稳过关。
偏门边上就是马厩,里面栓着几匹悠哉吃草的骏马。厉渊选了一匹挂上马鞍,回头示意谢卿:“上马。”
谢卿骑个骡赶个驴还成,这马比他个头还高了,他一时就有点无从下手。
厉渊看出他无措,揽过他的腰,一手按在他屁股上,将人发力托上了马。
谢卿瞬息间稳稳到了马背上,又惊又喜。他们竟这样顺当就逃出了戒备森严的都护府,简直如有神助,这里面除了赵都护的功劳,必定也有神佛保佑。
这世道,善人还是有善报的……
他正美滋滋想着,由厉渊推开侧门,牵着马到了外面,眼看就要离了都护府,身后便在此时传来一声令他胆战心惊的怒喝。
“哪里逃!”
他仓惶回头,只见冉元白举着剑正往这边杀过来,后面跟着金吾卫与都护府的侍卫,乌压压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贼老天,竟这么快就叫冉元白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姐夫!”他急急将手伸向厉渊。
厉渊一把握住,利落上了马,没有一丝耽搁地一夹马腹,朝城门而去。
冉元白眼见他策马而去,也来不及再牵一匹追上,只得足尖一点,跃上屋瓦,从上面追缉。
厉渊一路穿街过巷,惊得鸡飞狗跳。冉元白踏着高低错落的屋脊,不知踩坏了多少块瓦片。
他们一前一后,距离始终近不了也拉不开。
眼见要过城门,冉元白扬声朝城门守卫喝道:“关门!”
几个守卫还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喊声先是看到举剑在屋顶上疾行的冉元白,又见一卷烟尘由远及近驶来,定眼一看才知是匹马。
“来者何人,城门要地,还不下马!”
守卫队长支着长枪,挡在门前想要拦下来人,那马却丝毫不见减速,马上一人笼在头蓬下,还朝他们拼命摆着手。
“快闪开!”
守卫队长不慌不乱,命令道:“列队,将马拦下!”
六名守卫左右排开,架起长枪,化身兽夹,准备在厉渊他们经过时刺穿马身,将马牢牢定住。
不想那马到了城门下,众人尚不及反应,眼前银光一闪,再是手上一轻,每个人的枪头竟都被斩了下来。
再是想拦,那马却早已过了城门,往外跑去。
冉元白暗骂一声“蠢蛋”,落到地上,穿过城门再次向着厉渊追去。
守卫队长还想拦他,却被手下叫住:“大人,后面似乎来了群都护府的人!”
队长目光一转,果然瞧见远远来了许多人,还都穿着都护府的衣服。
这必定是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了。
守卫队长将方才那幕脑子里一过,赶忙道:“快让开!”
几人靠着墙让出道来,都护府一众人不做停留,穿过城门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姐夫,冉元白还追着咱们!”谢卿扭头看着后边,见冉元白跟只咬了人就不放的王八似的,怎么也甩不掉,心里也有些着急。
厉渊往后看去,瞧见冉元白果然紧追不放,目光沉冷着嗤笑了一声。
“我去会会他。”